祝耽被下狱的时候正是京都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此时也该是汛期,朝廷早已将修建堤坝、引水抗洪的事宜布置妥当,可是自入伏之后,老天爷一滴雨都没有下。
人心浮躁,暑气蒸腾,京中流言四起。
一部分人说是武召王沉冤莫白,老天震怒,不肯降雨。
一部分人说新帝暴戾恣睢不得人心,老天震怒,不肯降雨。
皇上上被太后娘娘抱怨指责,下被百姓猜忌谩骂,再加上时节大旱,气得每天都想在宫里掀桌子。
为了平息民怨,实在没办法,皇上也开始动用了钦天监。
钦天监的监正正被一群下属围着讨活干呢,监正气得一掷手中的《紫微斗数》:“皇上不待见咱们,我有什么办法?还见天地研究术业,有屁用!”
手下嘟嘟囔囔:好歹咱们也是学了好久的天相占卜,现在混得还不如一个民间看坟称骨的。
就是,仙人手那都是什么野路子,也配跟我们比?
你们说,咱们在朝上参了殿下那么一本,怎么皇上也没搭理咱呢?
监正咬牙切齿:“以后这种事咱们还是少干,老天爷可在上头看着呢。”
话还没落地,皇上身边的太监便来请监正去面圣。
监正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出了门。
励志殿内。
“皇上,严监正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颜公公见祝澧还在专心致志地批折子,小心提醒了一句。
祝澧笔下不停:“让他等着。”
颜公公朝外看了一眼:“那要不要让严监正平身候着?”
“他们不是靠天吃饭么?就让他们多替朕跪一会儿吧。”
满宫满朝的人都知道,这位圣上跟哪朝哪代的天子都不一样,从没重视过钦天监。
不占侯日月星辰之变,也不监测风云变化之异,
史进回说:“有用啊,叶沾衣因为什么死的,大人可以调查一下,如果真是被自己人陷害,大人还要替他报仇呢。”
祝耽安慰地看向他:“放心吧,太子殿下也一样重视叶沾衣的安危,必不会让他轻易死去,万一叶沾衣遭遇不测,那么太子殿下肯定也会不遗余力地调查清楚他的死因。”
“那大人,还是找个时间去东宫多跟太子殿下交代一下吧,千万不能让叶沾衣死了啊。”
祝耽无奈地看着他笑了笑:“你忘了么?我们不是才刚从东宫回来?因为淮扬郡主在东宫,我们倒是没有如愿见到太子殿下一面。”
史进双手抱拳:“大人,大人回府吧,属下前往东宫看下淮扬郡主是否还在,若是淮扬郡主早已离开,那属下马上回来告知大人。”
祝耽想了下说:“也好,皇上已经决意让太子殿下走这一趟,此事宜快不宜慢,想必太子殿下要动身也在眼前,你去一趟,如果方便,我们马上进东宫。”
史进一路狂奔来到东宫,守门的侍卫冲他说道:“是史大人,请大人稍后,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
史进心里一下松快了,然后连忙问了一句:“兄弟在这值守,可看到淮扬郡主还在东宫吗?”
“淮扬郡主?已经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了。”
史进忙说:“那烦请兄弟了,先不要去通报,我一会儿再来。”
得到淮扬郡主不在危险范围的史进,拼命赶回去给祝耽送信,祝耽也没耽误,立马出门又跟史进一起上了马车去往东宫。
陆澧笑盈盈地在殿门口迎接他们,好像知道他们今天一定会来似的。
史进和祝耽两人行过礼,史进忍不住问道:“殿下真是心思玲珑,只需一个'不用通报'就让我们家大人明白今天不宜进到东宫。”
陆澧接着说道:“还是祝兄聪慧,竟也能猜透本宫的意思。”
几人在殿门外寒暄几句,就被陆澧让进了殿内。陆澧将内侍也遣到殿外,很是小心翼翼了。
“太子殿下,皇上的口谕可到了么?”祝耽觉得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想多说废话。
陆澧点点头:“也是刚刚收到,前线本宫可去,只是现在什么情况兄还要再跟我说说。”
祝耽回说:“具体的情况臣也不知,只是叶沾衣派人写来的信上说,他怀疑军中有敌军的眼线内应,所以叶沾衣重了埋伏,目前生死未卜、极其凶险。”
陆澧顿时面色凝重:“父皇只是跟我大体说了下状况,不成想竟然如此紧急。那来信可说有无怀疑对象?若有的话,本宫到了边境先将这些人收押再说。”
祝耽点点头:“毫无头绪。不过臣非常担心叶沾衣是否会有性命之虞……”
“嗯,此言甚是,叶沾衣一定不能出事,否则朝廷无法向叶氏一族交代,万一叶氏一族倒戈蚩离,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他看了看祝耽,捕捉到祝耽眼神里的一丝莫可名状的情绪,立马又说了一句:“刚才是着眼大局来看,就算从私下来说,叶沾衣跟随本宫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劳苦功高,本宫也实不能忍他因遭人暗算丢了性命。”
祝耽听罢冲太子殿下莞尔一笑,继而说道:“殿下仁慈,微臣感佩。”
陆澧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轻轻吐了口气,心想:本宫也确实是真的担心叶沾衣啊,只不过先是从朝廷角度来说了下叶沾衣不能死的原因,没想到竟然差点被祝耽误会了。
祝耽是个颇重情义的人,而且他评判别人是否值得深交,可能也靠观察这人是不是重情义。
原以为祝耽其人深不可测,城府难猜,可是今天仅仅这个眼神就将这个特征暴露了,也没传说中的不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