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子在厅中照看生意,远远看着一人用扇面半遮着脸,虽然看不清模样,但看得出姿容挺拔绝非凡俗——就是感觉有点面熟。
她走到他俩跟前,看那人把扇子遮的更严实,也好似有意躲着他,老鸨更加怀疑,上前就将扇子一把推开,果然露出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这公子模样真是少见的绝色,就是做人赖皮了些。
祝耽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境地,情急之下把史进推了出去。
史进对着老鸨婆子尬笑讨好:“陈妈妈,我们今天是来找人的,一会儿就走,一会儿就走哈。”
被唤作陈妈妈的老鸨直接越过史进,伸出手就冲祝耽的脸蛋去了。
史进一把挡住她的手:“陈妈妈,您手下留情,我家公子初来乍到……”
陈妈妈反手打了史进的手背一下:“这位公子既然这么喜欢我这春芳院,可是这来了也不吃不喝,也不叫姑娘,若我这里都是像两位公子这样的客人,那陈妈妈我可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史进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陈妈妈挥了挥手绢:“好了,不用说了,如果两位公子手底下不宽裕,又想来我这春芳院玩,倒也不是不行,就看公子愿不愿意了。”
史进心里乐开了花:“陈妈妈您说说看。”
陈妈妈用手指了祝耽一指:“就让这位公子当我的小郎倌好了。”
史进大惊,怒声喝道:“放肆,我家大……我家公子是什么人,怎么能给你当郎倌?”
陈妈妈从鼻孔里哼一声,眼神充满鄙夷:“都来我这春芳院狎妓了,还给我冒充什么正经人呢?不愿意,那就滚吧,还等着我找人给你俩扔出去不成?”
祝耽在身后轻轻拽了拽史进的袖子:“我让你找的人呢?”
史进往门外看了两眼,也有些着急地说:“咱们刚出府我就让人去我舅舅府上送信了,他家离儿远,估计还没赶来。”
随后又跟陈妈妈解释:“嘿嘿,妈妈,我们就只呆片刻,片刻就走。”
陈妈妈刚要发货,门外赶来一个看店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陈妈妈大吃一惊:“京兆尹大人?那赶快请进来啊。”
看店答道:“裴大人说了,他不能进来,他是来找他外甥的,让他外甥出去见他。”
史进在一旁忙说:“是我,裴大人是我舅舅,我出去一下。”
陈妈妈听得一头雾水,连忙跟着史进出去查看情况。
裴琢看到史进立地就骂:“你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学起这些幺蛾子来了?春芳院也是你来的地方,别忘了你的身份……”
史进赶紧上前一把拽住裴琢,扯他走出两步远,小声跟他说道:“舅舅误会了,我不是自己来逛窑子的,我是跟殿下来这里……”
裴琢接了一句:“我懂了,你是跟祝侍郎来这里给朝廷办事的吧?”
史进无语凝噎:怎么我自己来就是逛窑子的,跟殿下来就是来给朝廷办事的?我话都没说完呢,就不能是殿下带着我逛窑子吗?
嘴上回着:“是啊,我跟殿下是来这里办正事儿的,这不出门忘了带银子,怕一会儿不好走脱,才赶紧差人让您给我送点银子来。”
裴琢将信将疑问道:“你此话当真?”
史进点头如啄米:“自然是真的,我怎敢诓骗舅舅,本以为舅舅打发下人送到就好了,谁知道舅舅竟亲自来了。”
裴琢白他一眼:“我就是不放心才来的,原本就是打算带你走的,既然你说跟殿下一起,那我也放心些。”
史进连连称是:“确实是跟殿下一起来的,不信舅舅您往里瞧瞧,殿下就在里边呢。”
裴琢果真向门口走了几步,待看清厅里站着的祝耽,赶忙走进去,拂袖就要行礼。
祝耽假咳一声阻止他:“原来是京兆尹裴琢啊?”
老鸨陈妈妈在旁边看得直瞪眼:这年轻公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连京兆尹见了都要见礼,他还直呼其名,看起来威风蛮大的嘛!
裴琢意会,恭敬说道:“春芳院是本官辖下,公子若有任何问题都可派人通知本官,抑或有人寻衅滋事扰乱治下,也请公子及时告知。”
陈妈妈赶忙在一边打圆场:“裴大人这话儿说的,既然是贵客,春芳院自然会好好招待,定不会怠慢这位公子的。”
裴琢没有理会她,转回身自袖中掏出几锭银子交给史进,又嘱托了一番才离去。
史进将银子按在陈妈妈手中:“这些,够了吗?京兆尹大人亲自送来给你的银子!”
陈妈妈将手一翻,银子又回到史进手中:“公子您说哪里话,您二位肯屈就我们春芳院妈妈我求之不得。”
祝耽看着这尊粉擦得一说话好似就要簌簌往下掉落的脸,心里直有点发堵。
“公子请,公子们看这个雅间可还满意,这是我们春芳院的天字号,以后就是二位公子的专属了,您想什么时候来,我们都给公子留着。”
陈妈妈一边引他们上二楼雅间,一边笑说着,随后又招呼跑堂的给他们上了桌酒菜。
祝耽跟史进说道:“回头你告诉陈妈妈,酒菜么以后就不要了,就说我们公子不多占便宜,包厢银子也会照付。”
史进点头应下。
两人在春芳院听曲儿看舞,又饱览了青楼诸多人等形形sè • sè,临近子时才离开。
“殿下,最近天太热了,倒不如去河边散散步凉快些。”
祝耽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殿下为什么来春芳院啊?让我舅舅来送银子,明明就是要让他知道你在这里,还又不让他说破身份。”
“让他看见我在这里,是借一借他的官名唬唬这个陈妈妈,不让他道破身份,自然是不想陈妈妈知道我的身份了。”
史进还是想不通,来都来了,还怕人知道吗?若是用官名压人,那岂不是户部侍郎的官名效果更好?
祝耽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头:“你不懂。”
接下来的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一直到之后的半个月,祝耽隔三差五就带着史进去春芳院。
来春芳院狎妓的人都懂人情世故,偶尔遇到有头有脸的商贾或者官家子弟,对方都是对他彬彬有礼,却没有一人在这里直呼他官名。
史进很纳闷:“殿下是跟这些人提前透过口风吗?我看那个做灯笼发迹的刘老爷在商会可是一口一个殿下老爷的,现在只称您公子,前天监察御史的儿子刘云,也装作不认识殿下的。”
祝耽笑笑说道:“自古以来,青楼的人间百态是最值得看的,来这里的人看似放浪形骸,但其实也都遵守着这个地方的公序良俗。看破不说破,你好过我也好过。”
“可是这样殿下的身份还能保密吗?谁知道这里有谁喝多了不给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