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持续了几日的凉意,气温再次诡异地回升,夏末的天气反复无常。下午五点半,闷热感消退不散,偶尔的风都裹挟着热浪。
“你下午旷课了?”电话另一边,顾淮之的声音低哑沉缓,“在哪呢?”
“有点私事。”林姣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声音还是平静无澜。
电梯到达21楼,林姣面前是圆弧形的宴会厅。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
林姣心尖轻颤,她咬了咬舌尖,痛感让她平静了点。不自觉的,她怕顾淮之继续问下去。
所幸没有,顾淮之只说了一句,“回去记得给我打电话”,再无其他。
林姣扣掉了电话,没留意到自己手心有薄汗渗出,她缓缓走进去。
这里的布局像是一个中型展厅,墙壁上挂着的,地上摆着的,都是艺术品,仿造教堂的巴洛克式穹顶,有五彩斑斓的拼花玻璃,到处弥漫着异国情调。
这里还没几个人,只有工作人员在忙碌。
只是刚刚踏进去,她就被拦了下来。
“小姐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客气地微笑。
一瞬之间,先前所有的情绪被浇灭。
林姣现在才醒转过来,她是怎样昏了头,在撕了那份邀请函之后,还这样巴巴地过来。
真蠢啊。
“抱歉,我走错地方了。”林姣低眉,歉意地笑了笑。
她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四周的欢声笑语或是争执不休都像是被消了音。她有些不太清楚自己想干嘛了,似乎这个人一出现,再次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生活,重新毁掉了。
到底意难平,到底……不甘心。
一张白纸被风卷着翻滚到她脚边,紧接着又是一张,大概是无聊透顶,林姣从地上捡起来。
似乎是一张服装设计图。
但又不是认知里的服装设计图。
——图纸上画着的不止是晚礼服,还有穿着晚礼服的模特,灵动的,妖娆的,清冷的……而且很凌乱,正面反面,乱七八糟的一堆涂鸦。
林姣顺着散落的图纸,一张张捡起来,走到尽头是一个长椅,还有几张图,和散落在一旁的马克笔。
大概是无聊透顶,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林姣竟然生出了点兴趣。
很奇怪,这风格似曾相识。像某个奢侈品牌,但林姣确定这不是上市过的任何一款。她盯了一会儿,拿起笔来开始画。
“你在做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声咆哮,然后是更加痛心疾首的声音,“天呐,你——你赶紧放下我的东西。”
林姣太过专注,以至于被吓了一跳,马克笔在设计图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条。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金发灰眸的年轻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原本应该是有些病态,但他红润的脸颊将那种气质硬生生地扭转了,少见的干净。
“……”看到那道线条,原本就急得跳脚的年轻人彻底怒了,他一把将设计图抢了过来,“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西蒙·图灵在这找了会儿灵感,遇到点紧急的事,离开了片刻,回来就发现设计图被人毁了,怎么想都觉得晦气。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挨着对方是姑娘,他都想打人。
奇怪的是对方也没辩解什么。
毕竟对方是个姑娘,也没多么嚣张,西蒙安慰着自己,强行压了压心底的怒火,然后忍痛去看被毁了的设计图。
就这么扫了一眼,西蒙怔了怔。
眼前这个女孩根本没有碰到他的设计,她只是在旁边画了另一个,修改了部分细节的设计。
这些草稿只是西蒙的一时兴起,很多细节的确要改掉的,女孩虽然改动得不算多么完美,可是很多地方已经有六成接近他的构思了。
“你画的?”西蒙的眼睛亮了,刚刚还懊恼得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现在又重新神采奕奕起来。
然而面前的女孩充耳不闻。她低着眉,视线落在地面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刚不好意思,是我太凶了。”西蒙的口吻又温和了两分,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学过设计吗?”
他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就这么一来二去,一连串的问题后,林姣都没反应。
“……”西蒙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无可奈何地揉乱了头发,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听不到吧?”
林姣抬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开玩笑的。”西蒙尴尬地笑了笑,眼见着对方要走,他倒退着跟着她,“西蒙,请问你是?”
“和你无关。”
然而西蒙根本不在意她的态度,对他而言,灵感和设计才是值得关注的,其他的,全是垃圾。
所以他还跟着她,继续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话,这股子热情劲儿,在路人眼里,像是在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
他就一直跟着她进了酒吧。
他看她点了酒,这才住了嘴,留意了一下她的情绪,他刚刚太过兴奋,以至于忽视了,她很难过,那么明显的难过,
“换成Perrier。”
林姣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拒绝,“我们不熟。”
放在往常,她绝对不会拒绝多交个朋友。更何况,这是个精致玩家,他的言行举止是过于随意了些,但他知道给她点“Perrier”,他的穿着,气质,和从草稿纸上就能看出来的才华,都表明这不是个普通人。
然而她现在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