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魔修,表面上也是要尊师重道的,更别提整个七绝峰上的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得过修为已经到了元神期即将化虚的庾丘,所以有些事,哪怕池清悦想隐瞒,也是隐瞒不了的。
庾丘住的地方犹如人间的宫殿,雕梁画柱,红漆绿瓦,地面由白玉铺成,照明之物皆是萤石,因此原本该堂皇的大殿,看着也像是鬼窟。
但魔修嘛,总得有点魔修的样子,所以这种情况,魔修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任筠已经脑补出了池清悦师父可怕的长相,虽然她不知道魔气滔天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想来应该很丑或是狰狞,不太符合正常人的审美。
池清悦以为任筠是在害怕,伸手安抚性的在她发顶摸了摸,她在离开师兄师姐的视线后,便趁机换回了鞋子,牵着任筠赤脚走在白玉地面上。
她倒是想回去穿上鞋再来,但怕庾丘会借题发挥,魔门内从不缺看着师徒情深,但立马就能翻脸不认人的情况发生。
庾丘已经站在了待客的大殿内,他身长七尺,看着并不高,可却奇异的给人一种填满了整个空间的错觉,站在那里,像是永远都不会腐朽动摇的神柱,任岁月变迁,我自巍然不动。
池清悦拉着任筠跪下:“徒儿拜见师父。”
“不必多礼。”庾丘转过身,摸了摸自己柔顺的胡须。
池清悦没有起来,顿了一下,才介绍道:“师父,这是吾妻筠筠。”
庾丘对外表现出的性格是霸道且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如果他不想放弃这个经营多年的人设的话,那再怎么也会做足表面功夫,这才是池清悦敢带任筠回来的原因之一,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掌心的黑痣,她娘除了灵石玉胎以外,也不是没有给她留下别的东西。
“……?”庾丘揪掉了自己的一根胡须,顿时心痛的嫁接回去,这才迷茫的看去。
什么玩意儿?那踏马不是你自己拿去骗人的灵石玉胎吗?
任筠好奇的抬头,正与庾丘四目相对,这才发现,对方长得竟然出乎意料的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皮肤并不是小说里那种对年老修行者形容的婴儿般的肌肤,照样有皱纹,但皮肤状态看着很有光泽弹性,没有什么老人斑,总的来说,从外表看是个很好相处的老人。
庾丘与她大眼瞪小眼,陷入迷茫当中。
他很确信自己的判断,这个身体就是灵石玉胎,虽然这种材料在如今已经绝迹,少有现世被大能争夺的,也都是被用过的二手货,上次出现,还是五千多年前,尽管如此,庾丘也还是有幸见过一回,所以他不觉得自己会认不出。
可对方的眼神确实灵性十足且dú • lì的,明显是个有自我意识,且并非懵懂的新生灵,而是有经历过一段人生,但与修行界无关。
难道池清悦真有个亡妻,将灵魂给放进了灵石玉胎修养?他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感知到?难道几百年没跟人动手,他能力退步了?
庾丘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任筠一开始还有些好奇,现在则被看得有些忐忑了,毕竟对方修为高,万一看出她是异世界来客怎么办?这种不安,让她手心都出了一些汗,池清悦不动声色的握紧了些,主动开口:“师父?”
庾丘轻轻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宝贝胡须:“这是好事啊,既然你是徒儿的人,那也在我这儿留下个命牌吧。”
池清悦抿了抿唇,命牌需要心头血才能炼制,而在外人手里留下心头血,几乎就相当于将自己半条命送到了对方手里,毕竟很多咒术,都是能依靠心头血完成的,有了心头血,哪怕她们日后想逃跑,躲到何处,也都能依靠心头血被找到。
“命牌?”任筠大致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由于那本书她只草草翻过,主要是想看那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小配角被作者描述得好不好看,要是不好看她就砸钱让对方换个名字或者改改样貌,所以并不知道这个世界命牌的设定是什么。
她仰头看人时,更显得乖巧懵懂,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长得乖的孩子,庾丘脸上不由露出慈祥的笑来:“每个弟子,都有一枚命牌留在宗门或是师父那儿,若是哪一日命牌碎裂,就代表着这位弟子陨落,我们也好根据最后留下的气息,记下那个仇人。”
池清悦看着庾丘脸上的笑,垂了垂眸,当初池清悦就是信了他的鬼话,把自己的心头血留了下来,后来才知道,在魔门中,将自己的心头血给别人,就是将自己的命白送给别人,只有正道那边留下的命牌,才真的只有这种作用,而在魔门中,这样就是在找死。
除非迫不得已,没有魔修会这么干,宗门内留下命牌的弟子也很少,除了那些被从小抓来的,知道情况的都不会留,毕竟魔修死在外面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宗门怎么可能会因此就为弟子们报仇?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做着的,会把杀死弟子的气息留在任务堂的复仇必杀名单中,但跟个摆设无异。
没有哪个魔门弟子,会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同门去报仇,除非那个人修为比自己低,还有利可图,但宗门取消复仇必杀名单的奖赏已久,对无利不起早的魔修来说,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任筠问:“怎么留下命牌?”
庾丘:“取一滴心头血即可。”
任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口,这得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