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皌倒没有犹豫,直接将匣子递给了她,她接过去,仔细看了片刻,便开始动作起来,没过一会儿,果真将那图案拼好了,居然是一幅龙翔图。起初看这匣子的材质甚是名贵,雕工也是精细,何况这么小的匣子里居然还设了这样精巧的机关,徐皎自然知道这东西定是来头不小。可见到这龙翔图时,她心口陡然一颤,意识到这东西怕是比她以为的还要不简单,手登时就是僵在了那儿。
只是她图拼好了,匣子却也没有打开,仔细再一瞧,才发觉那条龙少了眼睛。
徐皌将她那只手钏上最大的一颗红宝取了下来,往那龙眼睛的凹处镶去,刚好嵌了进去,紧接着,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哒”声,那匣子,应声而开。
匣子里躺着一卷明黄,能够看见龙纹的图样。
徐皎恍然明白了什么,陡然抬眼惊望向徐皌。
徐皌的神色尚算镇定,显然是一早便已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伸手过去,将那卷圣旨取出,展开一看,目中略有惊色,面上却还算平静,看完后转而将之递给了徐皎,徐皎垂目将之浏览完,面上神色惊怔莫名。
“这是......”她咽了口口水,嗓音带了两分艰涩道,“莫不是这就是咱们平南王府被血洗满门的原因?”
徐皌垂下眼去,没有应声,然而那陡然黯然的面色已然说明了太多。半晌后,才哑声道,“我也是在离家那日,才从父王口中得知此事。”
徐皎“嗬”了一声,“果真是生杀予夺,好不威风。”徐皎默了片刻,又道,“他当初只怕是将整个平南王府找了底朝天也没能找到这个东西,咱们俩的身份若是暴露的话,只怕他不会让我们活命。还有这个东西......要如何处置也是个问题。”
徐皌没有待上太久,分别与徐皎和负雪说了会儿话,留下了一个不算小,却很是沉甸甸的箱子,便是告辞而去。
临别之际,姐妹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别的,只各自道了一声珍重。
徐皎转头看着那只箱子,对赫连恕道,“这东西就放在这儿吧,也省得到时候再搬来搬去的麻烦。”
赫连恕应了一声,“正院的东跨院我已让他们收拾出来给你做库房用,你自个儿管着吧。”说着便是递给徐皎一把钥匙。
徐皎转手就递给了负雪,“你去吧!”
负雪接过,应声而去。
赫连恕看她眉心微蹙,神色怏怏,略一沉吟,拉了她径自去了外书房。进去后也不多言,只是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
徐皎接过,轻啜了一口,这才轻声道,“方才我与徐皌一道,去取了一样东西出来。那样东西便是给我们平南王府招来灭顶之灾的祸端。”
赫连恕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据说,先帝临终之前,曾秘密召见过平南王,平南王手中有一卷先帝的密诏,这密诏有废立之能,是文楼楼主才知道的秘密。”
徐皎怔愣,呆呆望他片刻,这才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从一开始,真正想向我讨要的便不是什么平南王府的私兵,而是这纸密诏?”有了这纸密诏,何愁大魏不乱?届时北羯大军要趁乱挥军南下,简直不要太容易。
赫连恕没有反驳,便是默认了。半晌没有听见徐皎吱声,赫连恕定定望着她,寒星般的双目微微闪烁,浮荡出一缕淡淡的惴惴,“你......不怪我吗?”
徐皎想,也许她当真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吧,她对于谁来当皇帝,或是两国之间的这些勾心斗角,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自然,也并未因赫连恕早前的动机而心生不悦。当初若非她有这样的利用价值,他怕是搭理她都不会吧,又怎会几次三番救她于水火?
都是有因方有果。她既承了这果,又有何立场去怪罪于因?
徐皎摇了摇头,“只是如今这纸密诏已是被我阿姐拿走了,你又可会怪我?”
赫连恕伸手过来,将她的手拢在掌心,“我从决定跟你在一起的那一日,便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我只是怕这东西再现的那一日,你心里会不好过。”皇帝,如今与她是当真隔着血海深仇了,而她,偏还要与之虚以委蛇,这该有多难受啊?
徐皎有些心虚,总不能说因为她不是平南王真正的女儿,所以还真没法如徐皌那般,对显帝恨之入骨吧?虽是如此,但也不妨碍她对显帝的所作所为不耻。
“要我说,先帝真是个瞎了眼的,自个儿选了这么一个太子,临死了,又觉得不对,留下这么一封密诏,祸害别人。”徐皎咬了咬牙道,“你知道吗?我阿姐说,那位隐约听说先帝留下了这么一封密诏,若他为帝不仁,便可以此封密诏废之,他连着几位皇子都未站住,皆是夭折,民间便有传闻说这是他残暴不仁,上天给予的警示。那时,他刚好查出了些端倪,知道这封密诏多半在我父亲手中,便心生歹意。”
“这个我知道。你六岁那年,随你母亲一起回南阳府省亲,却在半道上就被劫掠,为的,就是那封密诏。你母亲就是在那时出了意外,彼时,你母亲身怀六甲,你亲眼见着她一尸两命,被救回后,有半年的时间都不会说话。你本是根骨奇佳,又甚是聪慧,平南王自你三岁起,就传你武功和兵法,自那之后,却因心疼你,将这些都停了,只盼你能平安长大。”赫连恕拉着她的手,絮絮而道,望着她的一双眼,虽是深邃沉凝一如往日,可那眼底却透着丝丝心疼。
徐皎心口微微一掐,这些她本是不知,没想到从他口中说出,不知是不是因为做徐皎久了,还是因他眸中的心疼,她竟也恍惚生出了两分委屈与怨愤,她抿了抿唇角,有些僵硬地笑道,“天下事,文楼知。文楼果真名不虚传。”
“有些事,不难查,可有些事,平南王捂得紧,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查出来的。平南王其实一直都知道那纸密诏是个祸患,可他一身忠骨,断然不会为自家的安生而置先帝之命于不顾。所以,我猜他一早就将这个东xī • zàng了起来,而且在平南王府出事后,也会想办法将秘密传承下去,尤其是在他的两个女儿都逃出生天的情况下。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会将东xī • zàng在这里。”赫连恕叹了一声,虽然在听说徐皌要专程来看看这宅子时,他心中就有了猜测。彼时也是惊疑不定,不过因着已经歇了心思,倒是未曾想过要去查找。
“是啊!谁能想到呢。这座宅子我听徐皌说几乎空置了数代,谁也没有想到我父亲会将东xī • zàng在这里,而且是藏在了那样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