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七微微低下头,避开赫连翊的目光。
陆深是大才子,假以时日加以打磨,会是个治国平天下的栋梁之才,只是书读得多了些,年纪又轻,人情世故上还多少有些幼稚。
赫连翊时常去看苏青鸾,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其实很难说清,这男人一辈子都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紧紧地束缚着,不曾有半点偏离他一代圣君的路,哪怕情不自禁。
他有惊世的雄心和抱负,自然也有旁人看不见的苦楚和不自由。
景七承认自己眼下的心思还是有几分复杂的,一方面像个旁观者那样,事不关己地唏嘘感慨,一方面又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几百年前的事情——尽管那些压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尽管那时种种疯狂的感情都已经烟消云散。
不在意了,淡了,可它还在。
这种感觉实在微妙得很。
幸好此时贺允行开口岔开了刚刚的话题,问道:“今日听说皇上上朝了,还发了一通脾气,是怎么一回事?”
贺允行在京城里名声很大,号称京城三少之首,却并未入仕,几次有人举荐,都被他父亲老侯爷贺敬以“少不更事”“才疏学浅”之类,听起来比放屁还敷衍的理由给遮了过去,弄得他郁闷得不行,空有抱负却闲得蛋疼,只能日日走狗遛马。幸而被好友陆深引荐给了赫连翊,倒是一见如故。
陆深便把蒋征弹劾,魏城落马的事情说了一遍。贺允行忍不住皱起眉头,望向景七道:“王爷上回不是也提起瓦格剌春市的事?”
景七摇头道:“我不过身在京城闭门造车地寻思寻思,那西北人越来越多,又住在那蛮夷之地,南下一望便是我大庆种种风物,年年春市,人口越来越多,若是说他们没有异心,鬼都不信。”
可是皇上信。
后边这句当然不方便说出来,景七只是心里苦笑了一下,便说道:“也没什么,我听说瓦格剌族现在还是几个部落的联盟,只要他们不合而为一,还是不成气候的。”
贺允行沉思不语,片刻,叹了口气:“男儿自当横刀立马,沙场效命,做出一番事业才是,可惜我……唉!”
众人都知道老侯爷贺敬就这么一个独苗,小时候宝贝得恨不得都不愿意叫人看了去,偏他天生孔武有力,能文能武,最不安分的一个人,贺敬因为这宝贝儿子,没少操心。
只听赫连翊低声道:“若是四海太平,百姓和乐,不做那执屠刀业的事业又有何妨?”
贺允行一愣,摇头笑道:“是,太子殿下说得是,倒显得我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