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过得十分纠结,很对不起大家,昨天写这一章的时候就不停地走神,中间同学过来,思路又被打断,除了前后同一个人物的名字都被我弄混了之外,还出了一点逻辑上的硬伤,嗯,感谢一个读者筒子帮我指出来,今天重修一次,麻烦大家重新看了
我这段时间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大家看着要是再有离谱的地方,记得指正^_^
狼烟滚滚,黄沙仿佛一下子弥漫到整个大庆北半江山,瓦格剌族像是一群蓄谋已久的野兽,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了百十年,终于磨亮了爪牙,呼啸而来。
然而大庆,只有歌舞升平、金粉荣华,和一群峨冠博带的阴谋家。
东宫,繁花已而落尽。
景七撑着下巴,愣了一会神,忽然开口道:“赫连钊浑身的血都被西北战事点起来了,若是他不借机有所行动,还真不像那么回事。”
陆深道:“若是皇上真的想御驾亲征怎么办?”
赫连翊轻笑一声,笑容有些苦,极快地闪现又极快地隐没,最后化成一声叹息,对陆深道:“沉如不必有这样的担心,皇上必然是真的想御驾亲征的。”
赫连沛恐怕现在要自诩天下第一英雄好汉了,国家眼下没有可用之兵将,自然要第一等的英雄好汉力挽狂澜。
景七将京城布防图打开,说道:“赫连钊眼下也是鼓动,若皇上还在京中,他想干什么也不容易。他早年插入军中的人,现在大多在西北胶着着,少部分顶替了当年冯大将军的位子,在南疆边防,这些人调配不容易,也可以当做没有。”
贺允行大概是所有人里对行军布阵之事最明白的,听到这便把话题接过来,指着京城附近的布防图说道:“这里的三个大营,五万御林军,是京城最后的防护,南大营的穆童是个老狐狸,若真闹气事来,恐怕他便是那哪边风大哪边倒的墙头草,一旦他这边出了问题,便将京城与整个南边的联系都切断了。东大营的铁如不用说,乃是赫连钊的家奴出身,北大营的黄天意,我听说这些年和赫连钊走得也颇近,才收了赫连钊送的六个美女。”
末了他叹道:“若是皇上真的御驾亲征,赫连钊九成要造反,这三面围城,王爷,下官说句不中听的,王爷常年居于京城,恐怕对这些个事不甚了解,那战场瞬息万变,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甭扯远的,便是京城这一块地方的形势,若是赫连钊造反不成,简直是没天理了。就算皇上不出去,眼下这么乱,也难保他会起了不敬之心。”
景七摇摇头,眼睛仍盯着那布防图,一边斟酌一边语速极慢地说道:“黄天意才是真正的墙头草,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来者不拒——允行你不知道,他不单收了大皇子的六个美女,还收了我的一斛夜明珠和一处宅子。”
贺允行从不知道他们这些私下里的交易,不由目瞪口呆。
赫连翊瞪了他一眼,说道:“上回南海总共进贡了那么几颗珠子,除了你,别人可连那珠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你倒大方,转手就送礼去。”
要说还真是,自打上回赫连沛病了那么一回之后,对景七就诡异得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儿子们都排不上,全往王府送。景七就笑,心说这太子殿下咋说话的腔调这么像平安了呢?
赫连翊斜着眼瞄着他,又笑道:“孤知道王府家底丰厚,价值连城的和田美玉也叫你说送人就送人。”
景七就不言声了,赫连翊这句话绵里藏针——那块玉还是他看着乌溪身上素得很,便给他拿去系了。说起来平安倒是和乌溪投缘,东西给谁他都心疼,唯独给乌溪,他淡定得很。
陆深忙把眼看着要不着边际的话题扯回来:“那黄天意和穆童两个墙头派正好一南一北,中间夹着铁如这奴才,臣还是觉得,眼下外患不说,皇宫也正叫两个白眼狼和一条虎视眈眈的恶狗围着,谁也不知道它们是要咬谁。”
景七听到这里,便笑了起来,回头和周子舒对视一眼,只听周子舒笑道:“陆大人,穆将军这棵墙头草,倒向谁,可也不会倒向大皇子那边的。”
陆深就是一愣,便问道:“怎么说?”
周子舒笑道:“还记得当初叫大皇子一手陷害下去的老尚书蔡建兴么?蔡大人的夫人,可也姓穆。”
景七接着道:“当初穆童在南大营的还只是都尉,本想留作个棋子,没想到穆都尉如此会钻营,这些年竟升到了禁军南营将军。也算我和子舒兄当年巨眼识英雄了。”
贺允行道:“那……那蔡夫人是穆童的……”
“同父异母的亲生姐姐。”景七啜了口茶水道,“穆童当年乃是庶出,大房无子,膝下只有个姑娘,生这姑娘的时候伤了身子,恐怕以后是再不行了,便起了别的心思,想弄死怀了穆童的女人,谁知竟阴差阳错被那女人逃出去了,穆童知晓自己身世后,曾偷偷回去看过,可是老父早亡,家里都是那恶婆娘把持,只有这姐姐私下里对他不错。”
周子舒冷笑道:“岂止是不错,简直好得过头了,有悖伦常。”
陆深和贺允行同时“啊”了一声,面面相觑,只觉自己低估了这京城的藏污纳垢之处。
赫连翊却皱皱眉:“不说他们,若是皇上执意出京亲征,可怎么办?”
在这种时候,主战的台词听起来总比主和的有扇动力,而鼓动皇帝御驾亲征的,总比鼓动皇帝安全起见缩头乌龟的有扇动力。
天子率领数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扫平西北,听着就那么威风凛凛,那么叫人热血沸腾。赫连沛在等更多人的认同——他打算当个英雄,而不是一个穷兵黩武一意孤行的昏君,他心有多大,本事就有多小,离了这禁宫皇城,哪里还有他的活路?
他是死是活,还不算,难道要让几十万大军跟着他一起去死么?
在场几个人都沉默了,半晌,周子舒轻声道:“若说……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果然,第二日早朝,赫连沛终于没了耐心再听底下废话,不愿意他们再在他成为千古一帝的道路当绊脚石,力排众议,决定御驾亲征。
景七在下面看着那龙椅上坐着的男人,华发已生,年华不复,可依旧残忍地天真着。赫连家坐拥江山,三山六水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百姓们只能求神拜佛,期盼着苍天能多明主贤臣,少天灾人祸。
只可惜天灾人祸常有,而明主贤臣不常有。
景七突然就想起自己还很小的时候,那还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他以为早就烟消云散在脑子里了,却不料这个时候突然念及起来。那年赫连沛把他抱在怀里,带他回王府看他的父亲。
旁人都面目模糊了,唯记得他的父亲看了他一眼,刹那间好像涌上万千思绪,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那么轻描淡写地给皇上见了礼,再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反而是离开的时候,这位皇伯父,叹了口气,一双温暖的手拍着他的后背,低低地说:“他心里难过,也很可怜,一辈子就只有你这一点血脉,你……可千万别恨他。”
而今在这金銮殿上,那声叹息和那句话,奇异地就忽然在景七耳边响了起来。突如其来地就想起了那年幼时候的孺慕之情。他曾经觉得,赫连沛就像是他的亲生父亲一样,可原来那些毕竟是幼儿的错觉。
赫连沛是君,他是臣。柴米油盐的感情,永远不会出现在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