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行扔进马车,谢小婉再次摔得七荤八素。
神昏目眩地抬起头来,她含恨啐道:“还三爷呢,三流差不多!”
“……小,小婉?!”
循声望去,无尘杏眼骤然亮起两束明辉,谢小婉不由喜笑颜开:“小翠儿!”
青蓬马车渐渐向前驶动,越行越快,谢小婉等人身在车内,愈发感到震荡难安。
横来的匪祸,直将小翠吓丢了半条生魂。
两泡泪水在眼眶子里蓄了太久,眼下总算得处宣泄,小翠顾不得行车颠簸,只管连滚带爬地扑身上前,一头扎进谢小婉怀里。
“小婉,我怕!我害怕……”细细抽噎两声,不甚过瘾,小翠且顿片刻。
移时,便听她扯足了嗓子,在这睽睽众目之下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起来。
眼见着此等惨状,谢小婉倒吸一口凉气,心痛如绞——哭两声不要什么紧,这鼻涕眼泪的可都抹在了她那件饱经风霜,半穿不脱的名牌羽绒服上。
可是……
怪小翠吗?不能;怪衣裳吗?也不能;怪她自己吗?更不能!
都怪土匪。
谢小婉别过头去恨恨地朝着窗外剜了一眼,咬牙切齿道:“小翠别怕,勇敢些!区区毛贼二流子,何足为惧?”
“你说这些土匪不足为惧,可是有办法……救我们出去?”喑哑的声线含混不清,说话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没得有些阴恻恻的味道。
“老奶奶,那个,我……”说来惭愧,谢小婉挠头道:“我就是那么一说。”
人家穿越都有身份加成,美貌加成,最近还流行系统加成。
她可什么都没有,她就是纯属倒霉才穿越的。
哦对,好不容易染过那点头发能换十两银子,还让这群三流土匪给害得彻底打了水漂。
老妇人直抹眼泪:“唉,造孽哟!”
从文绉绉的书生到娇滴滴的少妇,再加上那半百老妪跟窝在她怀里哆嗦着喊娘的小孙子,同被关入马车的另有五六个人。
无一不是弱者,手无缚鸡之力。
尤其惹眼的,要属马车一隅坐着轮椅那位——
安安静静,不声不响,一双狭长美目似张似阖,黑眸浑像两口沉沉古井。打从谢小婉刚上车来,他便紧盯了她,一下也不曾往别处顾去。
一瞬间的目光交错,谢小婉眨了眨眼。
她皱眉,义愤填膺:“这群土匪还真是丧心病狂,居然连伤病员都不放过!”
“……”
伤病员先行偏过头去,好像并不大想理她。
哟,还是个傲娇型伤病员。
一路不停,马蹄嗒嗒伴随霍霍扬鞭之声,与车内嘤嘤啜啜的泣音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别哭了别哭了,一点儿都没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左手搂了小翠,右肩靠着那不知其名的陌生姑娘。左拥右抱之下,谢小婉只被她们吵得脑仁胀痛。
唯独坐在轮椅上那位伤病员最是自若,淡淡然地闭目假寐,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
但听谢小婉发话,他再次睁眼瞥了过去。
恰巧,她也正在看他。
粲然一笑过后,谢小婉立刻将这位遇事不慌,泰然处之的伤病员当成了正面教材,因之道:“来来来,你们好好看看人这儿还有个伤号呢!伤号都不哭,你们可好意思这么哭哭啼啼的嘛?”
“你倒底气十足,天不怕地不怕的。”闻言,靠在右手边那姑娘微一抬头,露出半张姣好的容颜。她幽怨垂泪道:“这等阵仗奴家今生头一次见,害怕还不成了么?”
“你以为我不怕吗?”
话锋转而来了自己身上,谢小婉就势道:“山寨不可能无端端地养活这么多外来人,土匪绑我们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到时候肯定会派人下山送信,让家中一手交钱一手拿人。只要交足了钱,你们都能安然无恙地回去。”
罢了,她才悠然一声长叹,悲壮道:“而我呢,我就不一样了。我在龙翔县内举目无亲,就算土匪们求财不求命,又哪里有人愿意出钱赎我回去呢?”
“这……”姑娘狐疑地抬起眼睑。
若非谢小婉刚被掷上马车时的确用了大力,她几乎就要怀疑这会不会是土匪们派来安定人心的托儿?
“怎么着,听完我这么惨,你是不是觉得好多啦?”
——所以你是心大如海吗,为什么一点儿没在怕的啊!!!
“那个,小婉,”小翠眼角带泪,弱弱地举起手来:“可是俺娘怕也拿不出银子来赎俺下山了呀。”
“你啊,”谢小婉展臂往她肩上一搭,豪言道:“你没有事儿!跟着我混,咱俩去给山寨里的土匪当老婆。没有钱,我们还可以选择以色事人,让他们□□情的俘虏,供奉活菩萨一样供着我们。”
小翠:??!!
众人:沉默是金。
终于在谢小婉做好做歹、苦口婆心、牺牲自我地劝说之下,马车内哭声渐渐止息。他们依然害怕,扛在肩头的压力可要比之前轻省多了。
列宁有云:只要还能活下去,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谢小婉心里想着,渐渐地晚霞迎上天边,红日已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