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说出这话的梁杉跟谢小婉,两个人都没意识到还有个词叫一语成谶。
日昳再往后,悬在高空的太阳一直不断地向西奔去。
待得谢小婉将饭桌上的炭火铜锅都拾掇下桌,正打算端回厨房洗涮干净。郭大壮不知从哪儿冒将出来,嘴里喊着婉娘,两手间抱了一个比脑袋打上一圈儿的方形木盒子。
木盒虽小,五脏俱全。
只从外观来看,乌木上漆,雕花大气简单,素净好看。若再仔细瞧瞧,才知道原来盒盖与主体相连之间,还有一枚小巧精致的搭扣。
郭大壮抬手便摁上去,忽听“啪嗒”一声,机关簧窍霎时开解,盒子掀了开来,露出里头物件儿的庐山真面目。
“啊……”
乍见此物,谢小婉眼前一亮。
——这东西她并不陌生,只消一眼望去,就是之前自己在纸上画了图样儿,请郭大壮拿下去做的那个三足酒器。后来梁杉伤了腿,则是在他房内见过一个刚具雏形的半成品。
最开始的时候,谢小婉画这东西,原也不过一时兴起。
她心想:既然有此等能人巧匠,可以手制出那个精良细致的九连环,说不定也能试试将那摆在博物馆玻璃柜子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喷泉酒器还原一下。
这样一来,届时自己亲手画就、郭大壮操刀制作,充满着诚意和爱心的小玩意送给梁杉。甘言妙礼,肯定能涨不少好感度。
只没想到,竟然遇上了“枪手”事件,那位能人巧匠,实际上就是梁杉本人。
更没想到,现在谢小婉已经不是很有必要用区区一只酒壶来增加梁杉对自己的好感度了……
“这么快就做好了,二爷真是何其能耐呀!”
尽管早就窥得其中猫腻,谢小婉仍是按兵不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嘻嘻地看向郭大壮道。
后者不会撒谎,但凡涉及诸如此类的事情就难免脸红心跳,结巴道:“是,是啊……只这雕虫小技,实在不足挂齿,婉娘过奖。”
“嗯,”
谢小婉点了点头,继而道:“这上刻的什么花样儿啊,是鸭子吗?”
哪里知道这上刻的究竟是什么花样,但听对方一问,郭大壮立即胡乱点头,只管从“善”如流地答应:“是是是。”
“哦……”
前者瞟他一眼,舔舔嘴唇,笑道:“那二爷还真是位别有情调之人,先前我想着刻上孔雀送给大当家的,以物喻人。而现如今,上头既然刻着鸭子,平白他误会了我们有意贬低,恐怕不好。”
“……”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郭大壮又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想恩公致远兄不拘小节,总归是不在意这些的,”说着,谢小婉眨巴几下眼睛,单纯道:“我琢磨着还是送给致远更合适些,你觉得呢?”
先前只是见过素胚,还真以为刻的与鸭子,索性也就没往别处去想。
如今成品摆在眼跟前,谢小婉又不是傻的,这一红一蓝,成双成对的两只水鸟,前边那只顾盼回首,后边的紧跟其上……这还用看么,分明就是暂分烟岛犹回首,只渡寒塘亦并飞的一双恩爱鸳鸯嘛!
梁杉这家伙可真的是闷骚到了一定境界。明摆着就是喜欢她,一次又一次地疯狂暗示,却连半个暧昧的字眼儿都不肯说!
他怎么可以这么能忍……
“这,这这这,”一时后退两步,郭大壮惊声失色道:“这不行!这不太好!”
当家的二话不说将这东西拿来交给自己,其中目的当然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