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晚心里明白了,这个夜蓉出自那位与舅父相交不错的周司徒府,想是家养的姬妾,这种女子多有一两门出色的技艺,比如琴技舞技,平时取悦主人和客人,身份低微,但却看不清自己,常有些飞上枝头的妄想。
归晚撩开帘布,只隔着轻纱往外瞧去,多少能看见那名叫夜蓉的姬妾,虽然发鬓已经散乱,但不得不说有几分媚色,目光也更大胆一些,居然抬起头想看轻纱后面的郡主。
目光瞥去,见那叫锦文的庶女,却反倒没有这夜蓉的胆大,料想是自小出身卑微,在将军府也没享受过一日世家千金的生活,为人谨小慎微,柔弱怯懦。听闻将军要抽她鞭子,她此时浑身有些瑟瑟发抖。
可这样性格的庶女,大约应该不会和夜蓉这样的家姬起冲突的,除非是触碰了她心中最大的忌讳。
但归晚并不想打听她们因何争吵,又是谁先动手。
她们大约是从车上被士兵扯下来,故而此时多少都有几分忌惮,也不敢主动诉说自己的“冤屈”。若在后院府邸里,她们自是会争先为自己分辩一番。
终于,归晚才淡淡道,“既如此,便罚此二人随车赶路吧。”
若她们是想着借此闹事,达到引人注目,如此便可以“成全”她们。
下车步行,本也是奴婢的本分,问题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其他婢女都没有的“照顾”,如此行走,无异于游街,且路途艰辛。
但看那夜蓉,好像没什么不高兴,朝着车驾叩首谢恩,只是那出身庶女的锦文,面色煞白,她也跟着叩首谢恩:“奴婢谢郡主饶恕。”
这一刻,归晚居然有一些不忍心,然话已出口。
只得温言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庶女锦文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有些颤巍摇晃,倒是那舞姬夜蓉站起来,妩媚地撩了一下自己的鬓角,身段窈窕从容地从那锦文身边走过来,颇有几分得意。
目光挪向车下的秦平将军时,见他嘴角浮起一抹讥诮,归晚的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忽然明白:还没到晋阳城,她这个郡主就得罪了人。这处月雄的人还真没一个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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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残阳如血,落霞飞天,晋阳城的街道上人人见面含笑。
“没去讨喜钱去?”
尚有不出门的问,“哪里的喜钱?”
“自然是老晋王府的啊!”
“老兄,世子尚了郡主,只要去的都会有赏,连那街边的乞丐都去了几趟了。”
晋阳城的老街坊还习惯称呼如今的晋阳府为老晋王府,称呼河东节度使为世子,当然也有不想去讨这份喜钱的,骨子里是对处月雄的沙陀人出身不屑。
“哼,尚郡主而已,早先不还尚公主了呢。”
言下之意无不透着鄙弃,那听得人忙问:“怎么还尚公主了呢,这又是哪里传闻?”
街谈巷议,有真有假,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