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目光,却是悄然望向了节度使。
节度使是老晋王的嫡子,虽然常年在外,府中掌中馈之事落在老王妃手里,然大家都明白真正掌生杀权力的是世子节度使。若是普通的一个丫头便罢,但正如这个嬷嬷所言,这是南梁郡主的贴婢,因拿捏不出节度使对郡主的态度,故而此时犹豫不决。
这位年轻的节度使向来少年老成,幼时面见前朝皇帝就得了个“亚子”的赞誉,老王爷去世那会儿,晋王府可谓是天塌下来一样乱,也幸亏节度使战场赶回安抚了王府上下,又收拾了晋阳门阀的乱局,才有了如今河东军威震北方,让南梁拉拢的局面。
众人此时无不屏息静气地听着,因那一人并未开口。
处月雄沉着脸不语,他这个母亲又给他出难题了。
昨夜先是扣留了丞相府的嬷嬷,今日又要杖毙宋归晚的贴婢,这般行事的母亲,委实让他感到糟心。
原本他极少干预这内府上的事情,但今日这事,事关南梁郡主,他连酒宴上羞辱自己的霄小之辈都能赦免,何况是一个性子稍显乖张的婢女?更何况宋归晚还病着。
他不得不出面安抚,他近前扶了母亲,“母亲莫要生气,一个小丫头何劳您亲自吩咐?只是逢大喜之日,儿子悄然处置了她便是。”
鸣翠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她以为是没了指望,想起心里头的积怨,便再也忍不住。
既然鱼死,那势必撕个网破。
“我家郡主好好的,去了一趟怀麓堂,回头怎么就昏迷不醒?!这晋阳府昨儿关押了乔嬷嬷,今个越发要杖毙我——”
话未完,只听得节度使斥道:“拖出去!”
一声吩咐,外面有护卫行动如风般进来,立时将鸣翠拖了出去。
鸣翠素来有些个威武不屈的倔脾气,此时拖到门外,反正是命保不住了,便拼命呼喊:“你们眼里还有郡主,还有朝廷吗?!别以为这里天高皇帝远——”
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着了重击,毙命当下。
屋里屋外的奴婢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再也不敢乱瞧乱听,此时头都贴着地面,大气不敢出一声。
良久,竟还是这老王妃惯常是个直脾气,见儿子维护自己,终于和颜悦色,“吾儿说的是,别为了这贱婢坏了和气。”
这老晋王妃刘氏,祖上是匈奴将领出身,并非老晋王原配,晋王妃病逝后才拔了个妾室续弦,膝下没有亲生儿子,她自己门儿清,虽说自己面上是节度使的母亲,可到底她是继母,纵然母子感情尚好,儿子也孝顺,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她总是要给儿子个面子。
眼下南梁小郡主还昏迷着,既然已经处置了那贱婢,她且见好就收,不能全无大局。
刘氏目光看向那榻上的宁安郡主,看着脸蛋不正常的红,却听闻大夫们个个束手无策,拿不出个缘由来。
目光看向榻前的乔嬷嬷,昨日这个老奴才去前院见自己,先是说郡主年幼体弱让她照拂的话,她本就瞧着南边来的人不顺眼,却不想这乔嬷嬷居然敢质问:“晋阳府怠慢郡主,夫人就不怕让世人笑话吗?”
她当时就觉得好笑:“在这晋阳城,也不打听打听谁敢笑话晋王府?你这老婢,八成还以为是在南梁建安吧?”
她罚了乔嬷嬷跪了一夜,却不想下半夜居然传出新妇晕倒之事,第二日她只能借故操劳卧榻休息,装作不闻这边的事。连处月雄过来探望她时,她都没露面。然到了这会儿子,她这个婆母总算得起来去瞧瞧新娶的小妇人是个什么情况。
她知道儿子不喜这门婚事,她也不喜欢这一团孩子气的小郡主,且不说这样的小身板何时才能生儿育女,更兼她心头上早有儿媳的人选了。
这会儿,她觑着眼往榻上瞧的时候,心里头有种感觉:这个小郡主,不会折在这儿吧?
折在他们节度使府总归是不吉利的,谁也不想大婚日子死人。
此时那处月雄也是这么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