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卫阿福一直耳朵擎着,听着里头动静,然自己是个跑腿小护卫,别说自己不能随便进小夫人的房间,就是那些近前的婢女前一会儿也被赶了出来。
他偷偷打听了,这两日但凡节度使给郡主喂药的时候,里头的侍婢都得退出去,除非节度使喊人,否则谁也不能入内。
然今日午时,里头传出一阵吵嚷声,阿福当时就很费解,不是说节度使给郡主喂药时都是清场的吗?
随后,还是领头的大婢女反应快:莫不是郡主醒了?
此时里头的郡主醒没醒,他是不能亲眼见了,但是节度使喊自己去请华神医,他是真真听见了。
于此,隔着几重门,卫福扯着嗓子答应着:“小的这就去把华神医请来!”
他撒腿就跑。
一开始,处月雄真以为宋归晚这是又晕了过去,毕竟大婚当夜,她也是说晕就晕了过去。
他认为宋归晚的恼怒大约是因为自己喂药的举动,以及自己“李将军”身份的戳穿所致。想那个蠢钝丫头,大约一时难以接受被人堵嘴喂药吧,还是被她厌恶的李将军。
处月雄认定那样的举动只是喂药而已,他内心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斜。
但不怕归不怕,被人恩将仇报,他还有些抱屈的。明明是救人,却被那心术不正的丫头误会非礼,甚至还大喊大叫让“他”砍了自己。
呵,这狗脑子只怕真的病了,本将军就是河东节度使,让我砍了我自己?
简直是笑话!
只是,他心里莫名浮出些异样的感觉,这丫头情急之下拿他来当挡箭牌唬人,他竟然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她除了信赖自己这个夫婿,别无他法。
心头忽然咯噔一下,他赶紧又将自己拉了回来。
上辈子吃了这宋归晚的美人计,这辈子决不能再在感情上的栽跟头。这贼丫头哪里是信赖自己,她分明就是利用自己,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为了救这个半死不活的丫头,他这几日可谓是豁了出去。因那鸣翠此时还被关押着,那锦带粗手大脚的不会侍奉,乔嬷嬷年纪一大把,让她这老婢对他的小郡主夫人下嘴,他可忍不了。
更何况,她们没什么内在功夫,料定也不懂如何引导将那药汁逼入进去。如此分析一番,唯有他这个名义夫婿亲自上手了,确切地说,是下嘴。
当然,他每回下嘴时,总要退净身边所有侍婢,他堂堂节度使拿嘴喂一个丫头,他可丢不起这人。
前两回喂药,他很是费劲了一番气力,累得自己每回都出一身汗,终于这第三日,不知是动作熟稔的缘故,这一次比较顺利。
那丫头的嘴唇没有前两回的僵,非但不僵,还有些柔软,甚至当他用舌头抵开她的贝齿时,她似乎微微张了嘴,当下他以为是幻觉,然而当他把嘴里的药汁喂进她口中时,一个灵活的小舌头在口中搅动,差点让那药汁给洒了出来,情急下他只能堵住那丫头的嘴,却不曾想,那口中小舌头很不老实,舔了下他的舌头。
他终于发觉这不是幻觉了。
脑海里轰然一下,他甫一松动口唇,那丫头登时就将口中的药喷了出来。
衣袍上狼藉一片不说,药汁浇了他一脸。
他尚且未发火,不曾想她反倒炸了,污蔑自己非礼她,这真真叫作含血喷人!
他一时哪能与那个榆木疙瘩解释清楚这前因后果,只得以退为进,退避三舍,由着她给自己泼脏水。
眼下这丫头晕过去了。
呵,这丫头能忽悠住乔嬷嬷等人,却忽悠不住他。
他河东节度使,在牢狱中刑讯过的犯人,没一支队伍,也得有一排了,什么样昏死过去的人没见过,哪一个能装死逃避掉酷刑的,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不过,此时他倒也不会拆穿。毕竟拆穿了不但引来麻烦,还徒增尴尬。且不说她那会儿上蹿下跳的泼妇模样,想是很耗费精气神,他委实希望她能躺下歇一歇。
于此,在华逡到来之前,他吩咐道:“给郡主熬制些补气血粥膳。”
乔嬷嬷想留下来陪着郡主,然则节度使发话,她只能应声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处月雄和宋归晚二人。
榻上装昏迷的归晚有些个不自在了。
原本她只是气得想躺下不理睬他们,未料惊了那厚脸皮过来察看,她顺势只能躺平装死。此时被那棺材脸从头顶上盯着,归晚浑身超不自在。
躺了没多会儿,她就觉得这哪里是躺下歇息,简直是在受刑,太累了。
然而那可恶的处月雄还没打算离开,归晚只能继续忍着。
终于外面传来了动静。
“主子,华神医到了。”
她听见处月雄终于起身,临走前,他将自己的纱帐给掩好,才听见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