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下来,归晚一直没等到处月雄回府,甚或也没见到卫阿福的人影。她心里惦记着鸣翠,便主动前去婆母刘氏那里走动。
入门,自是行了大礼,“儿媳宁安给母亲请安。”
刘氏这人,掌府中之事,看似风光无比,却也知道看继子眼色过日子,她早已着人打探过了,李承瑾应下这门婚事是无奈之举,大婚之日也见过继子对这小郡主浑不在意,故而先前她对待宁安郡主也是爱答不理。
然而这次郡主昏迷生病,却又见李承瑾三天三夜陪伴左右,如此她反而拿捏不出继子的真实心意。
此时打眼瞧着厅中柔顺温婉的小姑娘,吩咐了人,“给郡主拿个凳子来。”待她落座又道,“你才身子好,不用日日过来问安了。”
归晚能觉察出这婆母对自己的态度比先前好了些,心里舒了口气,只愈发恭谨道,“多谢母亲体恤,使君繁忙,妾不能分忧,日常给母亲问安却是几步路的事,哪里会累着。”
“只希望没扰了母亲清净才是。”
刘氏端着盖碗茶,面上虽端着笑,心里却并不喜欢的。这南梁世家出身的千金,说话行事端庄有礼,又体贴人意,委实让她挑不出错处来,然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不上这样的媳妇。
这人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她心里早有了儿媳妇人选,却凭空继子被赐婚,她的计划落空。
她自是无法怪远在建安的朝廷,不过眼跟前的这个女孩子却是看得见的,于此在不知不觉中,刘氏已经把这份落空怪责到归晚身上。
客套之后,这话渐渐就变了味道,“不愧是南梁来的郡主,这表面功夫做得最是足。日后呢,郡主在这晋王府就不必太过讲究。二郎自幼沙场征战,也不喜这些繁文缛节。”
归晚猜测这刘氏口中的二郎想来是处月雄,她告诫自己要先忍,此时微微低头,“母亲说的是。”
“来人,给郡主也端一碗奶茶尝尝。”
这刘氏出身匈奴旧部,草原上的人是吃牛马奶的,但是归晚是喝不来这等马奶。那刘氏也并非有经常喝马奶的习惯,因早已入住中原百年,连姓氏都汉化,这习惯也多是和中原无异,若是前唐那会儿,他们只怕都不想承认祖上的外族血脉。
但这几日刘氏却重新喝起了奶,大约是想给新妇打个样儿,至于为何要让新妇喝奶,无非是想借此让新妇进门“入乡随俗”。
“早些年,先王去草原牧马时,每日必饮奶三碗,故而王爷向来体格健壮,马上杀敌威风飒飒,连二郎的身板都自叹不及他父王。”
刘氏说起先王时眼里有崇拜的光,归晚暗自猜测刘氏应该是爱那老晋王吧,就是不知为何她居然未曾生养子女。
她自是喝不惯马奶,刚要委婉推拒,却听刘氏话头一转,“你啊,该多喝些奶,壮实壮实身子,且不可任性。”
归晚到嘴边的拒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然而,这马奶,说实话,她真闻不了那味道。
王妃刘氏身边有一个丁嬷嬷,最是个有手段的,此时将那碗马奶端到她跟前道:“少夫人,这要是在草原,入门喝了主家敬的奶,才可吉祥顺意,消灾免病。”
刘氏面上带着笑,“好孩子,喝吧。”
归晚瞅着那碗浓稠的马奶,上面还漂着点油花子,心里就有些反胃,然她知道此时不能拒绝,这是婆母在给自己的下马威。
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万里第一步,这槛儿必须得过。
她接过来那碗浓稠的马奶,皱着眉头,仿佛不会水的人面对着一片汪洋,跳下之前内心在挣扎。
乔嬷嬷远远瞧着,心里为自家姑娘捏了一把汗,她虽前几年未侍奉在表姑娘身边,然也知道姑娘向来体弱,忌口的也多,此时看她的表现,知道是这马奶对娇弱的姑娘来说,难以下咽。
她真恨不得自己替郡主喝下。
然她又不敢出面阻止,因为她知道自己越为郡主说话,那老王妃只怕越想磋磨她。
归晚小心地戳了一口,这味道实在腥膻,她实不想喝第二口。
那丁嬷嬷盯着那碗,见不过少了一口,又冷脸阴阳道:“郡主,这奶可是新鲜着呢,昨个王妃特意嘱咐人,今早才从南苑现挤了运过来,您可别辜负了王妃的一片心意啊。”
归晚很是怀疑这奶有没有回锅煮出来。
然,这么多人瞧着自己,大约就想看自己的洋相吧。若自己不喝下去,就是辜负长辈的心意,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