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月雄盯着她想了想,淡淡道:“也好。这边我记得还有俩丫头。有什么事,你安排她们,外头的事就让阿福他们去做。”
旁边的鸣翠一听家主就这么应了,顿时懊恼的撅了嘴。如今郡主脚踝伤了,正需要人呢。别提那个夜蓉了,杵在郡主这边不是给郡主找不痛快。
归晚咬了口包子,只顾着吃并没细想:“放心吧,够用了!”鸣翠越发噘嘴,心道:我的傻郡主啊,奴婢好心累。
处月雄之所以应了归晚,却是想到若是从府里招了丫头过去,势必让祖母惦记,保不齐祖母还会亲自过来。他之所以留归晚在节度府休养几日,是有原因的。一则他近两日忙碌,少不得在官署和军营里忙碌,近乎没时间回晋阳府安歇,更别提照料归晚;二则鉴于杨文晟之事,他更想让这丫头在自己的眼跟前,免得那杨文晟私下去晋阳府拜访;至于为何不接归晚的婢女和嬷嬷过来,还一个原因,便是想让这丫头更依赖自己,有众多婢女围着,只怕用不着他了。
看着小丫头吃得这么欢畅,处月雄面露笑意。
早晨的时候他吃了点早茶,这会儿纯粹为了陪丫头进餐而已。故而他吃得少,近乎是时不时看她吃。
她抬首迎上他看自己的目光,“使君,您不吃吗?”
被催着,处月雄便吃几口,复又低头哑笑。不一会儿目光又不听使唤地看过去,归晚察觉到,便狠狠斜睨了他一眼,低首嘀咕着:老看人家做什么用,管好自己碗里的。
李承瑾瞟了她一眼,难得勾唇一笑道:“自然有用。夫人莫非没听过,秀色可餐?”
旁边的鸣翠不由地捂嘴笑了。
节度使与郡主过了一晚上,这关系突飞猛进,居然可以开玩笑了。
归晚默然不语,只假装没听明白,低头吃饭。李承瑾见她一直在吃,吃得挺多,便又道:“吃这么多,小心积食。”
归晚便放下勺子,盯着他,讶异问:“我吃得多么?”
处月雄也讶异回问,“你不知道?”小丫头一直在那吃,煎饺、油酥、烧麦、各色小粥、咸菜、凉菜、酱菜,热菜,她虽吃得不多,然每样都会吃一些,这么累积起来委实是挺多,因见她吃得欢,他才忍住没说。
他第一回见小丫头吃这么多,何况只是一顿早饭。
归晚瞪着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珠,迷惑得摇首,近乎自言自语:“我真的吃得很多,可我粥还没喝完呢。”
她看向李承瑾,有求助之意,李承瑾本想说,“没关系,实在喝不完,我替你把这半碗喝上。”
小丫头眉头微蹙,好似把他的好意理解错了,“这粥很好喝,你要是想喝就喝呗。”
李承瑾噎了一下,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想喝,目光瞟了下,貌似这五谷粥就还剩这一碗,这粥并不是惯常用豆谷类熬制,而是先碾磨、过滤成面粉,再熬制成粥,口感有奶的感觉,又很香甜。看来这丫头很想喝,可这么一大碗真让这丫头喝下,只怕肚子就胀得难受。
“你若喜欢,明日再让人做这五谷香粥。”
李承瑾端了碗喝了下去,放下碗时,见小丫头又拿了一个点心入口,李承瑾不由地蹙眉,脸色顿然暗了下去。自己这粥算是白替她喝了。
归晚与他四目相对,有一种偷吃被抓到的感觉,她眨了眨眼珠,忽然道:“人家还在长个子呢!”
李承瑾本自还绷着的脸,倏地笑了。
看她这单薄瘦削的身体,他自然是希望她多吃,长得丰满一些,个头拔一拔。这理由他给小丫头满分。
然她今时不行,因脚踝伤了,活动受限,容易积食伤胃。
他望见小丫头吃东西时,耳鬓的头发有些散落下来,不由地伸手为她抿了上去,有些宠溺的眼神,“你喜欢就好,只是一会儿别难受哭鼻子。”
归晚撅了撅嘴,觉得他在故意吓唬自己。
待用饭结束后,归晚试图下凳子,处月雄并没给她机会,弯腰将她打横托臀抱了起来,放在榻上。
因一时人手所限,鸣翠只能先亲自将早膳撤了外堂,再由婆子和小厮入堂收拾。
内寝里,李承瑾拿了湿帕子递过来,归晚欲要接过来,李承瑾却没撒手,而是看着她笑了,归晚瞪眼,不知所以。
这浑人惯常一张冷脸,今日吃个早饭,就笑了好几回。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总之归晚有种时刻被算计被讥讽的苦恼。
果不其然,他拿帕子揩掉了她唇角的渣渣,并摊开帕子让她瞧了,居然是些食物残渣。
嘿嘿,果然有些丢脸。这若是在以前,在相府,她得觉得莫大失礼的事情,如今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旧有的那些体面讲究纷纷土崩瓦解。感觉自己最狼狈的时刻都被他见到了,更何况是嘴角的饭渣渣。
于是她也不过是瞟了一眼,假装无所谓道,“使君擦擦自己的,说不定也有呢?”话说完,她就下意识地看他,可别说,他还真的没有。
呃,怀疑他提前擦了。而且他本没吃多少。
小丫头歪着脑袋,扁了扁嘴,很不以为然道:“你吃你也会沾上的。”
他深邃的眼眸漾出一丝满意,却又在为她擦手时,舒了口气,“我的晚晚,什么时候长大啊?”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听在归晚心里却有些别样滋味。
什么意思,是嫌弃她个子矮小?还是今日吃得多,怕吃穷了他,于是不开心?还是嫌她吃相难看,有些嫌弃?
李承瑾自然不知道小丫头的心思,他只是单纯想到昨夜搂着丫头,一晚没睡好的事情。
“先前军中有制作好的双轮椅,我早上已经让他们选送一把好的,回头你试试看。”
轮椅?归晚脑子里一时想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脑袋里搜刮一圈,开口道:“哦,你说的会不会是那种椅子啊……我不要!”
这轮椅她在南梁时好像见过一回,就是有一回跟着祖母去老太师家过寿,老太师头发花白,坐在一个椅子上,扶手上是精致雕龙纹,奇特的是椅子下面是两个马车的车轮,后面有小厮推着。
她又连连摇首,“那是老人用的,我好好的才不用。”
“你脚踝伤了,总是要养几日,你在府里总是要四处溜达,不然也闷。”
“我不闷,在这玉华堂就行了。我可以读书、习字啊,总之要做的事也可以很多啊。”
李承瑾低首不语,再抬首时,又道,“这几日我尽量在节度府前庭,玉华堂现下只有鸣翠一人,你总归行动不便。”
归晚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便道,“没事的,你尽管去忙你的政务吧,我一只脚也能走,不信你瞧——”
说着,她忽然下榻,左脚着地,就一蹦一蹦的前行,待站定时却身体东倒西歪,李承瑾早已一步过去,扶住了她。
归晚仰头笑道:“你瞧着我走得如何?”
李承瑾低首凝望着她的脸,她的双颊因为遽然的活动染上绯红,双眸漆亮,煞是可爱,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门,“傻丫头。你再这样下去,我可没法放心。”
“你放心吧!我真的可以,不是还有鸣翠那根拐杖么?”
鸣翠在内帷幔前,欲要进来,便听见了郡主与节度使的对话,本是驻足不入,因听见郡主提到自己,便从帷幔外走出,应声道:“奴婢愿意做郡主的拐杖!”
归晚看见鸣翠这么表决心一般,颇觉得自豪,瞧瞧这就是自己的丫头,简直及时雨,肚子里的蛔虫。
“我相信你,鸣翠!”
处月雄却瞬时冷了脸,“都胡闹。”他目光并未看鸣翠,然那话分明说给她听的,“郡主年幼,你比她年长自小侍奉,怎么也随着她胡闹”
鸣翠低首不敢说话,只小心听训斥。
“下去!”
鸣翠应声,郡主有些不开心,“你这做什么啊,鸣翠也是好意啊。”鸣翠不想二人因自己生隙,便悄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