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前面好像发生了滑坡!”雨幕中,冯通秦平等人赶来回报。
李承瑾看了看怀中的丫头睡得和猪一样,居然这么大的动静都听不见,有些不忍心将她叫醒。他没有挪动身体,只掀帘道:“你们瞧着办吧,换条路呢。”
冯通自然也看见了王爷在揽着王妃,不好打扰,只应了是离去。然而一番探查后,又紧急回来了。
“主子!情况有些危急。这滑坡堵住了一条路,观察这边山石松动,随时有泥石流发生,我们得赶紧撤离。”
李承瑾面色黯然,显然没料到这么棘手。他晃了晃归晚,“郡主,郡主?”
归晚这才从睡梦中不甘心地醒来,脸上分明带着起床气,“干嘛喊我啊?”正要打个呵欠,忽然对上李承瑾那张脸,登时醒转来,赶忙坐直身子道:“让王爷见笑了,归晚睡着了。”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到地方了?”
李承瑾见她新睡而起,两腮带着红晕,一副闹不清的样子,便生了怜爱之心,只笑了笑。
“你且在车轿里,路况有点问题。”说着,他已经准备下车了。
归晚还想说什么,那李承瑾已经进了雨幕,有护卫近前为晋王打了伞。
须臾,鸣翠等人打着伞而来,“你们怎么来了?”归晚问。
“适才王爷让奴婢过来,陪郡主呢。”归晚点了点头,透过帘幕与雨幕,看李承瑾居然一跃上了马,往前面去了,归晚心头一急,居然喊了一声,“王爷!”
隔着雨声风声,马上的李承瑾居然听见了,他回头看向车驾,见那丫头半探出头来,向自己看来,那傻丫头焦急担忧的模样,让他浑身一暖。
他面上冷肃一片,想嘱咐她赶紧回去,可底下那么多护卫看着,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望了那身影一眼,策马前去。
按理说这研判地势,本不该晋王亲自前往,只因李承瑾自以为对此地熟络,又与归晚一起赶路,便少不得谨慎一些。
此地如果没记错的话,并非是泥石流多发区,可如今察看一番,却发现这里早已不是从前的山区,想是战乱造成的破坏,致使山石崩坏,土壤松散,加上今年入夏以来一直多雨,才发生了滑坡现象。
“但若就此改道的话,只有西边可走,可那地方有条河滩,平日倒可以涉水而过,如今下雨却不晓得何种情况。”
李承瑾听了下人的汇报,根据他的经验,那河滩相对宽广舒缓,反倒是较为安全的道路。“就从河西走吧。”
秦平道:“不如属下先派人去查看河谷情况,再作打算。”
这雨越来越大,李承瑾看了看那四周的山石情况,当机立断,“等不及了,这里随时发生再一次滑坡,到时候道路阻塞,河水上涨,有可能被困在这里。”
李承瑾道:“即可清点行李辎重,只带必须之物,其余先就就地封存!”晋王发话,众人意识到情况紧急,立时分头行动。
话说归晚正在与鸣翠讨论发生何事之时,便听见外面传,王爷回来了。
归晚忙得起身,掀开帘子,见雨幕中的李承瑾居然策马而来,脸上露出笑容,“王爷,可是好了么?”
丫头仰着小脸问道,李承瑾心下有些自责,“连日雨,这儿路遭到破坏。只得劳累郡主移驾了。”
“要离开么?”归晚眨了眨眼睛,雨水已经斜扫进来,淋得小丫头眯缝着眼睛,望着他一脸期待。
他朝她点头,一面翻身下马,将雨伞打了过来,一面吩咐道:“立即将郡主的雨蓑拿来!”说是蓑衣,却不过是军中赶路的装备,对于归晚这样的深闺女子来说,实乃有些简陋。若在平时,即便下雨归晚也是用不到蓑衣。
归晚压根就没穿过这类雨蓑,此时不免有好奇,想自己研究一番再穿上,完全没有深闺养成的娇气,李承瑾走过来,亲自为她披了一件披风,然后再穿了蓑衣过来。
整个车队此刻都是忙忙碌碌一片,大家都在整理行李,准备撤离。
“你会骑马么?”李承瑾问,归晚微微一愣,没等她回答,李承瑾已经替她答了:“你和我一起吧。”说着先一跃上了马,一面将手伸了下去,归晚顿了顿,将手递了过来。
那柔荑一般的手伸过来,李承瑾不由地一顿,到底握住了。
他的手掌温厚暖和,直觉得他一用力,归晚整个身体就被拽了上去。
“抱住我。”李承瑾提醒一句,归晚就坐在他身后,下意识地就拢住了他的身躯。
“叱——”策马声响起,李承瑾一马当先,带着归晚先行离开这里。
马蹄踏过深深浅浅的雨水,激起一片水花。随后浩浩荡荡的人马都撤离此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儿第二波山体滑坡发生,留在原地的马车此刻都被埋入泥巴底。
此刻,归晚他们站在安全的高地,看见那山谷里的泥石流一幕,不由地心惊肉跳,要是再晚一回儿,只怕葬身泥石的不止是车驾了。
此情此景,眼泪竟不争气地流淌了下来。李承瑾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身后人情绪的变化。
“傻丫头,我们已经脱险了。”他安抚道。
归晚抽了抽鼻子,答道:“我的糕点盒子,落在那里了。”
李承瑾额头掉黑线。丢在那儿的物件可比糕点盒子值钱多了,但此时此刻,李承瑾却也觉得若是带了糕点盒子,也许会更好一些。
“到了前方,想吃什么点心,买给你。”李承瑾又问,“可是饿了?”
语气温和,几分关心。归晚说没有,心里却暖融融的,下意识地拢住了他的腰。
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冷吗?”
归晚答道,不冷。
李承瑾知道一个深闺娇养的姑娘,哪里会不冷?心里有些愧疚,他行军打仗风雨穿行,兵甲结冰的罪都经历过,可他不忍归晚遭受这些。
到了开阔的河谷时,只见河水水位上涨,前面护卫骑马淌水试过,尚可以过河。
李承瑾见这会儿雨势小了些,开口问:“要不要到前面来?”归晚一时没理解,却见那李承瑾忽然回过身来,将她从身后抱了起来,归晚当下有些又羞又气。守着这么多人,多不好意思。但终究她只得妥帖乖巧地配合。
“别怕,这样会暖和一些。”他给她揭了蓑衣,自己从身后靠拢过来,又将自己硕大的蓑衣自后拢过来,如此一来二人共用一个蓑衣。
归晚直觉得身后人的匈膛暖暖的,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李承瑾感受到小丫头的举动,嘴角勾了一抹笑意。
李承瑾拢着身前的人,一面驱马蹚水过河。
然而这时候,忽然从雨幕中穿空而来一道冷箭。李承瑾听力异于常人,自然躲过了这一箭。
归晚起先不觉得什么,直到感受到身后的人匈膛肌肉忽然紧了紧。
“有埋伏!”只听得身后人一声喝。
紧接着又一道道冷箭射过来,遭遇伏击,有士卒中箭。
李承瑾挥剑挡了挡,一面发令:“加快过河!”说罢,策马奔腾出河谷。
场面有些混乱。归晚听见两岸的密林里传来阵阵喊杀声,心下以为凶多吉少,只越发靠在他身上,不敢言语。
乱箭之后,便是围兵杀过来。经过过河之乱后,这些护卫军已经重拾阵仗。
雨中又是一场戮战。
归晚闭了闭眼,直听到风雨声喊杀声,嗅到雨水里混着血腥味。
但心里却没来由的信他。他是处月雄,没有什么摆平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一切杂音停止了。归晚缩在怀里,依旧一动不敢动。
李承瑾见她闭着眼,心道,这丫头还算明,知道闭眼。然开口却安抚道,“没事了。”
归晚睁开了眼睛,见一地尸体,赶紧又闭上眼。骗人!
他居然爽朗一笑,拢了怀中她,命令诸人道:“速赴潞州!”
仿佛适才的那一场杀戮不过是淋一场雨一般,畅快淋漓。
冯通等人有心提醒您身上不是有伤的吗?能不能不这么猖狂?但见主子豪迈冲天,仰长而走。
“跟上主公!”一干人马,也踏着泥浆水浩浩汤汤而去。
身后的的河滩上遍布着尸身,血水流淌,无人理会。
……
直到暮色时分,队伍才到了潞州城下,早有先头报信而来,故而城楼前已有将领徒步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