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阴险狡诈,有着不输于人类的谋略与狠辣,又有着人类比不上的天生优势,他们生下来就是战士,悍不畏死,不为七情六欲束缚,他们率性而为,却会牢牢遵从上级的命令……
以上是绝大多数人类修士都铭记于心的关于魔族的知识。
在以前最绝望时,也曾有人类大肆宣扬人族劣势论,他们认为,脆弱、犹豫又好内斗的人族和魔族对比起来,不过是更加低级的物种……
如此种种,以至于他们想到自己要与魔族发生争斗时,心中下意识涌起的感觉并非仇恨,而是恐慌。为此他们做足了准备,法宝、丹药、符箓,几乎所有家当都带上了,浩浩荡荡往北域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到来前,深渊就已经让至少一半魔族离开,潜伏在其他地域。
顾辞酒并未坐在飞舟内,而是在前方御剑飞行。越往前,越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魔气,天地灵力变得稀薄且狂乱,那种来自更高层次的存在的压迫感如影随形,汹涌又危险。
他的心不由得沉下去。
修为低者或许还难以感受到,就像一只蝼蚁面对着大象时,因为无法看完全,反而根本察觉不到自己与象的差距。那些小弟子们早就看厌了雪原景色,好不容易发现周遭景物变化,知道自己要对上魔族了,又害怕又兴奋。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何等可怕的物种。
顾辞酒之所以同来救援,正是为了练兵。
哪怕这种方法对人类来说太残忍,他也必须这么做。否则,这些年轻一代弟子永远都不会成长起来。在魔族真正完全复兴以前,深渊里逃出的这些,就当做对他们的第一次打磨。
他们在北域洞真派境内驻扎下阵地,饱经战火,还残留着浓郁血腥味的小小城池,一时间,住进了不知多少大能。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且在探听到魔族侵占范围后,立刻让虞知微连同众位长老带着一大批弟子前去试探一番。
半路上,两队人马相逢。
虞知微环胸,远远立在一边观看。她头脑还有些不清醒,隐约对那群人给自己的安排有些愤怒,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师叔,她也不愿意做这种保驾护航的活儿。因此,她指挥着破军剑在人群中穿梭,偶尔救下一两个长老的性命。
骤然间对上,众派弟子们连结阵都忘了怎么摆,慌乱下被冲散。他们遇上的不过是支几十数的小队,而人族这边出动了足有近五百人,其中数十长老,本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可乍一碰面,他们的队伍就折损了大半。
太快了……这些魔族也太强大了。
他们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见到敌人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冲上来,甚至不必动用魔气,只凭借肉身与武器,就让半空中掉下去不少尸首。
许多弟子最多只是杀过妖兽,或是与魔修对阵,何曾经历过这些?有些当场被吓住,瑟瑟发抖,还有些在长老们喝令下回过神来,捡起武器往上冲。
其中厮杀得最厉害的反而是洞真派的弟子们,其他几派过着安逸日子时,他们还要同妖族和魔修作战,早就练出了一身血性。同胞们的死亡不会叫他们退却,只让人涌起的怒火尽数转化成杀意。
魔族这头带兵的小将没耐心同这些人玩过家家,又不敢违抗命令。他一招挑开一个弟子后,看见远处无聊抛着剑玩儿的女子,那女子身上散发的不是灵力,而是同他们一样的魔气。可那女子又分明是个人类。
“是魔修?”小将传音过去,“你就是七曜宫的?”
虞知微漫不经心瞥他一眼:“是又如何?”
小将咧开嘴笑了:“七曜宫的宗主何在?让她出来。既为魔修,却不知来拜见我们,实在失礼。你这弟子见了我们,竟也不知道行礼?”
虞知微沉下脸。
她最不甘的事,并非输给万鹤笙,而是自己选择走上魔修道路后,在他人眼中,自己就是魔族走狗。现在,就连这么个魔族小小头目也敢这么不敬自己,她冷笑一声:“我就是虞知微,你也配?”
“你?!”小将大怒,举起三叉戟直冲而来,却不料虞知微当头刺出一剑,并未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无形无色的凌厉剑芒快若闪电,穿透了对方的心口。
小将坠落下去。
那一队的魔兵立刻慌乱了一瞬。
魔族等级森严,任何低一级的魔族都必须服从上一级魔族指令。他们这一小队能以少胜多,除了本身实力外,也全靠小将的暗中指挥。现在小将突然身死,小队阵型立刻乱套,各魔兵接收不到命令,又面临着敌人,干脆全凭性而动,大肆杀戮起来。
没了一个将领,死去的人反而更多。明明就在方才他们已经摸透了些规律,勉强稳定局势,魔族一发疯,杂乱无章的打法叫实战经验少得可怜的人族弟子又手忙脚乱起来。
要不是所有魔族心里记着,只准输,不准赢,这场战斗恐怕结束得会更早些——以结果完全相反的形式。
虞知微不想插手,她只要保证不会全军覆没即可。她静静地注视着那群打着打着慢慢显露出疲态的魔族,深深皱眉。
这就是……魔族?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魔族兵将们“仓皇”逃走了,只留下一个小将的尸体。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撤,总之,第一个逃离以后,余下魔族纷纷往回跑,颇有几分抱头鼠窜的感觉。
人族这边还在兴奋。
他们居然赢了!
他们将传闻中极其可怕、几乎屠尽人族的魔族赶跑了!
相比起长老们兴奋中隐约的不可思议,弟子们倒是忍不住欢呼起来,一边欢呼,一边抱着自己师兄弟姐妹们的尸首流泪。
“虽说……将魔族赶跑了,可是,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折损多少……”
“反而是我们……”一个少年抱着自己师兄的尸首哭泣,“这也叫我们赢了吗?”
他的话让不少人醒悟过来,面上有些发烫。
另一个门派的弟子安慰他:“不必妄自菲薄,要知道,魔族何等可怕?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从前在宗门内做过最多的也不过是处置叛徒,和历经百战的魔族没法比。相信在场不少兄台也是如此,可我们还是胜了。若我们再多历练历练,下回的折损总能少些,总会有一天,我们会让魔族付出代价。”
“是啊,我们从前没有杀过敌人,这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