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青既然改了主意,有心上系统的贼船,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他瞪眼等着天黑透。
头顶的灯泡亮了,但屋里那诡异的气氛始终无法驱散。
先前被贺群青威胁过的那东西,它应该是为了躲避光线,已经换了个地方。
但那双无形的眼睛,还是带着极大的恶意,从屋内最暗的一角,直勾勾的盯着贺群青的后背,让他想注意不到都难。
贺群青本以为自己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绝对睡不着,没想到还真就睡着了。
最终,他是被水声惊醒的。
他睁了几次眼,但跟没睁一样,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贺群青快速坐起身,看向窗外,却连窗户都找不着,更别说看见一丝光亮了。
几点了?
他去摸床单,还没等他找着手机,门外的走廊里再次传来水声。
哗啦!
贺群青循声望向门的方向,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再次僵硬不动了,只因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身边还有别人!
这老房子从来就没装过空调,往年大夏天都能热死个人。今天就不同了,临睡前因为屋子角落里那不知名的东西,贺群青已经感到有些阴冷。
没想到现在惊醒后,他手脚还是热的,但屋里竟然冷的贺群青脸颊发僵,齿关打架,这胸前身后都冷冰冰、凉飕飕,好像真进了冷柜一样。
欸……
贺群青听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左边耳朵阵阵的发痒——那东西,那弄倒了他姐遗像的鬼东西,想来早就从角落出来了,如今竟然紧紧的贴上他的新身体,那张嘴就在他耳边似的,吐气吸气声直往他耳朵眼里钻。
呼……
贺群青也没想到,这灯一关,自己竟然就落在臭流氓的手里了。
试着挣动几下,也没什么用,浑身还冷的快要结冰。这情况换做平时没准能吓死他,但贺群青的注意力,偏偏总是被外头的走廊吸引。
他无端的认为,那门外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比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这位,要更危险、要更可怕的多。
哗哗——
他清晰的听到门外走廊里传来水花声,起初像是在扫水,可很快,就不再单纯是水声,啪嗒啪嗒的,更像是很多双鞋来来回回踩进水里的脚步声。
贺群青终于想起了什么,喊了一声:“系统?!”
没有回应。
随着时间推移,贺群青胃里沉甸甸的发慌,尤其当门外脚步声愈发剧烈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猛地一推。
他耳边就响起一声朦胧的尖叫,身上已然挣脱了束缚,他飞快蹿下床。
直到双脚踩在地面上,贺群青本能回头察看,但眼前太黑了,最终,他还是只吓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什么都没看着。
算了,还是先出去看看。
此时,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像是有一群人在布满水的走廊里快速的奔跑。
贺群青摸黑一步一挪的到了门边,摸索着找到了门把手。
谢天谢地,这时候系统终于说话了,只是像信号接收不良,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忽近忽远。
“贺先生,您已经进入游戏……”
“……按照……您需要走出……”
“……接下来您……”
他已经在游戏里了?
贺群青喉头不由滚动,正有点紧张,肩上忽然一沉,像是背上了个三百斤的磨盘。
一只愈发清晰的、冰冷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鼓动着贺群青打开门。
贺群青试着抽回手,但手指被狠狠的压在了门把上。
贺群青一边忍着骂人的冲动,一边猛地攥紧了手指。
吱———嘎————
门开了。
他面朝空洞的走廊,所有的脚步声都一齐消失了,只余下一丝幻觉般的回音。
月光透过陌生走廊的不锈钢窗棂照射到了贺群青的眼底,让他看清了大窗外漆黑的、像是学校的建筑,以及眼下满地粘稠深黑的液体。
贺群青身上骤然一轻,被按在门把上的手也自由了。
他回头一看,那影子竟然缩回了出租屋的黑暗里,像是……害怕了?
贺群青视线转向走廊另一侧,心想,这里竟然是游戏……?
这走廊,那栋楼房,月光——像真的,这一切,太真了。
突然,贺群青眼前一暗,再回过神时,他整个身体已经被不知哪里冒出来、无孔不入的黑色雾气包裹!
什么东西?!
这黑色雾气还有很强的粘性,眨眼间,贺群青身上已经变得湿淋淋、黏糊糊。
这还没完,下一秒,同样胶黏的液体从前方的空气中出现,狠狠泼洒在他身上,力道重的差点把贺群青拍回出租屋里。
原本贺群青也的确想躲进出租屋,可谁知他身后那黑洞般的房间里,看到他往回走,登时传出了一声不是人类能发出的惊恐叫声。
想到出租屋里的脏东西,贺群青瞬间扒住了门框,强行回到了走廊上。
但顷刻间,他的脸颊、耳鬓、脖颈、手臂,小腿,这些裸露在外的部分,都轻易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一般黏糊冰凉的胶质物,更别提身上,那液体轻易就渗过了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体表面。
贺群青紧闭着嘴,不停抹脸,但窒息感还是渐渐令他弯下腰。
不知不觉,周围变得极为安静,甚至死寂,好像整个空间里,只有他一个勉强活着的,以及那些注视着他的东西。
……
……
半晌,不仅没憋死,还重新站了起来的贺群青:“he——呸!tui——呕,系统?”
系统又失联了,他鼻端开始充斥着一股令人焦虑的深重的铁锈味。
而且不妙的是,他觉得那气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
难道自己被泼了一头一脸一身的东西里有……血?
正在他焦灼迷茫时,脚下一热,竟然升起一股足以烧鼻腔的、烫人的温度。
这也是毫无预兆、突如其来、无缘无故发生的。
在走廊里这股新热量的烘烤下,贺群青很快就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铁锈味发生了剧变。
那古怪的气味和触感,都在逐步更粘、发糊、焦脆,渐渐的,就让贺群青越来越觉得熟悉了。
燃烧一切的大火——这是火灾后的气味。
可怕的温度还在继续升高,贺群青这下真的想跑了,可刚一动,他就大叫一声,感到只要他一动,浑身皮肤就裂开似的疼得要死,以及脚下突发的不平衡的感觉让他踉跄着向前栽去。
砰!
他狠狠按住了身边的门框,站着喘起了粗气,顺便还笑了出来。
“哈……哈哈!”
太莫名其妙了,我一定,我一定是在做梦!
可渐渐的,他连思绪被熏烤的浑浑噩噩,直到某个节点,他头顶上突然一重,像是谁又把冰凉的湖水,以大浪的力道拍了下来,狠狠砸在了他的头顶,把他砸的眼前一黑,连月光也看不到了,膝盖更险些沉下去。
同一时间,“嗤——”的巨响,从贺群青的头上传来。
那种声音很大,简直震耳欲聋,像是把一件温度烧的极高的东西,粗暴的投进冰水里,所发出的巨大的淬火声。
好半天,凉意褪去,余热还在,从贺群青头上浇灌下来的液体很快变得温呼呼的。
水分再次被蒸发了,贺群青皮肤表面那层僵硬的“外壳”愈发干燥,但内里依旧粘腻,贺群青一动,身上就发出咔咔的龟裂声,以及刺鼻的……血腥味。
余下的粘稠液体,顺着贺群青的额头、眼睫、鼻梁、嘴唇、一点一滴流淌下来,导致贺群青稍一迈步,身边都是“滴、答”、以及“吧唧”的脚步声。
……
贺群青慢慢回神了。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犹如经历了一场岩浆倒灌的陌生走廊。
这难道是……我造成的?
以他的位置为圆心,该是有股力量在不久前辐射向四面八方。所有的地方,要么红亮滚烫、要么焦黑冒烟,这条可怜的走廊,宛如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钻木取火。
照亮走廊的光线也跟着回来了,只是很诡异的,贺群青视线内的一切变得鲜红,仿佛刚刚几分钟内,他眼里突然长出了一副夜视镜一般。
也是这时,贺群青才发现,通往出租屋的门在自己身边缩小了太多太多,要不是自己刚才跑出来,现在估计会被门框卡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