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轶没对兰渡这句话发表什么看法。兰渡却能看出来,对方仍然持保留态度。
他不气馁，只是暗暗决定，一定要再努力把自己往先生怀里塞塞。
就算是机械身体,被道侣抱住的感觉,还是很舒服。
他们讲了几句，期间始终伴随着课程老师的讲话声。
沈轶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忽略这种声音。
他最后还是决定，就去老霍尔那边看看吧。
不过，今天太晚了。在被独臂男人拦住的一段时间里,天色越来越暗。到这会儿，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光线。
伴着最后的光，沈轶走回自己的棚子。
棚子维持着一种将塌不塌的外表。沈轶心大,钻进去，搂着小机器人，一觉睡到天明。
到凌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城中的垃圾车要出来了，棚户区的弱者们要去寻找自己的食物。
沈轶翻了个身，呼呼大睡。
意识要沉入梦乡时，他模模糊糊地想：昨晚睡前,我是现在这个姿势吗？
不是吧。
虽然姿势变了,兰渡却一直都在怀里……
他又睡了两个小时。直到天亮，邻居们回归。
周边多了汤的味道。这种棚户区特色的“汤”谈不上鲜浓，完全是大杂烩。除了生的异兽肉、从外面采集来的植物以外,里面偶尔还要加上棚户区居民们从垃圾堆里找到的成品菜。这导致每个棚子前锅,里面都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沈轶“大”字形躺在地上，把小机器人抓来，放在自己胸口。
小机器人乖巧地看他。两条腿分开坐下，两只手则往前支撑着,面部的屏幕、头顶的摄像头，全部对准沈轶。
沈轶说：“我之前也吃过那些。”
小机器人没说话。
沈轶说：“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会带异兽肉回来。不是从垃圾场里捡到那种，是真的从野外猎杀的异兽。
“我当时还太小了，不记得味道。后面他不在了，只剩下我和我妈。我妈没有猎杀异兽的能力，就会和他们一样，去垃圾场抢东西。有一次，抢到一个营养棒包装袋。在上面刮一刮，能有这么多——”比划一下，“这么多，营养棒碎屑。她喂给我，我让她吃，她摇头。我就说，那我也不吃了，她才勉强尝了一点点。”
兰渡往前挪一挪，短短的手前伸，想要触碰沈轶。
沈轶笑一下，翻身。
他一只手卡住兰渡身体，把小机器人改放在自己面前。
小机器人问他：“之后呢？”
沈轶说：“之后，情况好了一点。我可以和她一起去捡垃圾了，她教我什么能吃，什么不可以。再之后，我们在野外遇到一个狩猎队……”
沈轶的话音轻了下去。
兰渡沉默地抓住沈轶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沈轶看他，说：“你又没有心跳。”
兰渡说：“要给她报仇吗？”
沈轶微微笑一下，说：“报什么仇？他们已经死了。”
兰渡不言，沈轶说：“你看，人类就是这么脆弱。”沉默，“好了，走吧，去找老霍尔。”
男孩起身，拉开棚帐入口挂着的那块布，开启新的一天。
他背后站着一个小机器人。兰渡看着沈轶，心想，先生……
这次的身世设定太详细了，详细到让兰渡觉得其中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不是说在E109星上曾经发生过的事。而是更早之前，沈轶还没有成为“沈尊者”，甚至还没有成为器修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凡尘中的普通少年，或许有一些修行的天分，不过还是太过羸弱。这个时候，他，他的父母、家人，是否曾经遇到过什么？
正思索时，沈轶回头，看了小机器人一眼。
眼神好像在说：怎么还不过来？走了啊。
兰渡莞尔。
他跑上前去，和之前一样，“啪”一下，抱住沈轶小腿。
沈轶失笑。看左右无人，干脆把小机器人拎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
“坐稳了啊，”他说，“可别掉下去。”
兰渡听着，再往沈轶脖颈方向蹭一蹭，回答：“好！坐稳了。”
沈轶这才出发，在一众汤味中，去老霍尔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