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家并不富裕,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还有个在读大学的弟弟,他比一般人更迫切需要一份糊口的工作,只是赶在年末这当儿,没有哪家公司会挑这种时候招聘。没有工作,手头也不宽裕,有天晚上江北回工作室拿东西,就看见傻大个捧着碗泡面在吸溜,面里连根肠儿都没有。
江北自认不是圣人,没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但看见老同学拮据成这样,他这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滋味。
除夕夜,沈慕南回了沈家,江北回家陪他妈去了,不到七点,年夜饭就忙活完毕,摆盘上桌,江母兴致好,把家里一瓶藏了八年的葡萄酒给开了。
外面万家灯火,烟花齐绽,轰鸣声中江北给周明打了个拜年电话。
“在干嘛呢?”江北问。
周明受宠若惊,“准、准备吃饭。”
“还是泡面啊?”
“今天加了肠儿,还有卤蛋。”
“把卤蛋省着吧,你坐二号线到松林站下,快到了给我打电话。”
“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请你来我家吃饭。”
周明嘿嘿笑:“哎。”
把傻大个接到家,江母已经在桌上备好了三副碗筷,就等着人一到直接开饭。
周明换了鞋进门,开口喊“阿姨”,江母笑笑,让他赶紧来坐,周明略有些拘束,江母问一句,他才答一句,活像根木头。
江北在一旁暗自发笑,想这人大学时代可是个清高的理想主义者,逮谁不顺眼就怼谁,从不顾前忌后,现在呢,年纪大了,身上的毛刺儿被捋得平平整整。
陪江母在客厅看了会儿春节联欢晚会,快到十点,周明动身要走,江北把他送至小区门口。
北风呼啸,吹飘起门口的一排小灯笼,红灯摇曳,两人心里都染了些节日的热乎劲儿。
江北往手上哈着热气,“快回去吧,有空来我家玩。”
周明点点头,“哎。”
“这天可真冷,走了。”
周明犹豫了下,喊住了已走出三米远的男人,“江北。”
江北扭头:“干嘛啊?”
周明顿了一顿,发自肺腑:“除夕快乐。”
江北无语:“真肉麻。”
“你像个天使。”
“赶紧滚。”
周明傻憨憨地笑了,扭身跑进了新年的夜色中。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暗处,车上的男人面容紧绷,朝车窗外弹尽了最后一点烟灰,没人猜得出他在想些什么。
“在哪儿?”男人拨通了电话。
“在家啊,看春晚呢。”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咄咄逼人,“和谁在一块?”
“还能和谁,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