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又换了份工作,来北市一年多,这人大大小小的工作换了五六份,当过保险推销员、房地产销售,还在酒店给人当过门童。
无一例外,都干不长久。
这次他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对江北说,自己最近撞上了大运,终于找着了心怡的工作,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回肯定干得长,为庆祝事业有起色,周明说什么都要请江北吃顿饭。
江北没跟他客气,挑了家涮毛肚店,隆冬时节,吃这种辣的最带劲儿。
“别跟我客气,随便点。”
江北把勾画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高冷地瞥瞥他,“在我跟前,充什么大款。”
周明嘿嘿傻笑,拿起杯子咕噜了两口,“等我有钱了,请你去米其林吃一顿。”
“那玩意儿有啥好吃的,那么大个盘子就装芝麻大点东西,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周明笑眯眯,“那每样给你来十份。”
“别笑。”江北突然严肃。
周明当即敛住笑意,一脸无辜地看着江北,就等着他下面的话。
“你这一笑,显得你鼻子更大了。”
大学时代的周明问过江北,如果你是弯的,你会跟我处对象吗?这问题太肉麻了,江北捡起自己抖落的一地鸡皮,抡拳揍了他一顿,并残忍地告诉他事实真相,“我不喜欢鼻子大的人。”
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提起,纯属玩笑话,周明听后捏了下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我去整个容吧。”
江北白他一眼,“万一整毁了,以后还见不见人呢。”
“那算了,还是把钱省着请你吃饭。”
一会儿他俩点的涮锅好了,江北慢条斯理地捏起一串毛肚,缓缓递送到嘴边。
周明大口撸完一串,瞅瞅他,“你可别造作了,赶紧吃吧。”
“吃饭就该细嚼慢咽。”
周明无语,“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是不是你那对象给逼的?”
江北切了声,脸一甩,两排牙齿齐发力,从右到左一气呵成撸掉了手上的串串。
“哎,这就对了嘛。”
江北不吭声,埋头撕咬毛肚串串,犹如饿了三天三夜的饥汉。
两人吃完从店里出来,外面还在飘着雪花,一簇簇地落下来,像柳絮一般,轻而软。
此刻心境,意外的舒服,江北挥手朝周明告别,踏步走进了漫天纷雪中。
周明傻愣愣地站在店门口,直到人走出去老远,他才微微回了神。
到家时沈慕南还没回来,这些日子这人总是很晚才归,有时候自己都睡着了,隐约感到有个冰凉凉的柔软东西在他脸上轻轻蹭几下,江北困得睁不开眼,也就懒得去看了。
空荡荡的大房子,再加上致郁的装修风格,江北一个人呆着实在瘆得慌,这样就算自己不看电视,他也得打开弄出点动静来。
等了一个多小时,无聊的综艺节目都看完了,沈慕南还是没回来,客厅的挂钟不偏不倚指向22:48,江北伸了个懒腰,扭扭肩膀走去卧室。
沈慕南大概是半小时之后回来的,洗完澡就进了卧室,脚步声愈来愈近,江北烦躁地翻了下身。
“还没睡着?”沈慕南低声问。
江北背对着他,闭着眼答:“就快睡着了。”
床的另一侧骤然塌陷,沈慕南窸窸窣窣地躺上了床,右手习惯性地探进江北的睡衣里,不管轻重地捏了几把。
江北全无性-趣,挠开他的手,“我困了,没兴趣。”
沈慕南停了动作,眼睛里结成寒霜,阴恻恻地问:“你又在闹什么?”
“没想闹,我就是困的。”
沈慕南抽回手坐了起来,倚在床头点了根烟,时间嘀嗒嘀嗒过去很久,他才不急不慢地开口,“跟男人出去吃了顿饭,回来就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儿,你恶心谁了?”
江北气得牙齿打颤,忿忿地踹开被子爬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大,“你找人监视我?”
沈慕南弹了弹烟灰,嘴角噙出了点讥讽,“我要不看着你,你是不是转个身就能跟他搞上床?”
“你再说一遍。”江北猩红了眼,怒目圆睁。
沈慕南抽烟不答,仰头朝向黑暗中的天花板,缓缓吐了口烟圈儿。
冷战还在继续,江北受不了这样的冷处理,动手去打沈慕南。
沈慕南没有避让,那么重的一拳头扎扎实实地挥在了他的胳膊上,黑暗中听见“啪”的一声响,可这人丝毫没有反应,江北气急败坏,又对着前几日的伤口下嘴去咬。
唾液混着血,不知道谁更疼。
江北松了口,往纸巾里啐了一口,嘴里的血腥味淡了。
“解气了?”沈慕南斜着眼问。
江北嗓子里哼着怒气,不理他。
沈慕南摁灭了烟头,声音里带了些无可奈何,“睡吧,不是说困了嘛。”
听他语气温和,江北的火气总算消了点,“好歹是个成年人,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分寸。”
沈慕南没搭腔,随手打开了他那边的台灯,抽出一张纸巾低头擦拭混血的牙印。
这么块深浅不一的牙印,旧伤掺着新伤,估计没个几年是褪不掉的,因为江北每次都使了狠劲。
灯光下,男人的睫毛微颤,表情冷若冰霜,胸口的那道疤,由于领口微敞而现出了一角。
江北想,这个男人也不过才二十五岁,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却被他折腾了一身伤。
“疼吗?”江北内疚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