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跑了。
手机号注销了,房子也卖了,江北在他那个建筑公司堵了三天三夜,人没堵着,正主回来了,原来这公司是他租来撑场面的。
入社会八年,他妈替他把路铺得鲜花遍地,只要不是个废物,这条平坦大道准能走得顺顺当当。
他现在成了废物,把他妈攒了大半辈子的血汗钱全给霍霍光了。
江北去公安局报了案,警察做好记录就让他回去等消息,有位年轻的小警察提醒他说,这种小贷公司卷钱跑路的案子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受理,可还真没见过有谁能把这钱给追回来的。
从公安局出来,江北就跟失了魂似的一路摸回家,全身血液放空,一头扎在床上。
他磨着牙、红着眼回忆起他妈满城奔波替刚毕业的儿子找房子,后来儿子说不想干了,又托关系求爹拜娘地给他开了间工作室。
“我说儿子啊,你可长点心吧。”
“以后什么都得靠你自己,妈不能陪你一辈子。”
“曲意逢迎是不对,可你总板着张臭脸给谁看呢,笑一个。”
……
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他凭着一颗赤子之心天真闯荡,插科打诨地过日子,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被坏人骗得倾家荡产。
躺到了天黑,江北浑浑噩噩辨不出现在是几点,他脑子里唯存最后一点清醒——
那个骗子是沈慕南的叔叔。
“嘟——嘟——嘟——”
电话连续响了九声,那头的人终于接了。
“有事?”声音疏离。
江北吸了吸鼻子,尽量压住崩溃,“我的钱全被你叔叔给骗了,我现在找不到他人。”
事不关己,没人能感同身受。
沈慕南漠然地撇清关系,“是有点惨,但是跟我有关系吗?”
“他是你叔叔,上次约他吃饭你也在,你还说是你爸的朋友。”
那头传来一声讥笑,“搞连坐?”
江北越听脸越白,几乎快要崩溃了,“我不管,你把你叔叔找回来,我要他还钱。”
“自己蠢就别赖别人,要找自己去找。”
电话挂断了。
江北套上衣服冲出了家门,直接打车去了中盛集团,还没到下班的点,他就死守在门口堵沈慕南。
高耸威严的企业大楼,这里聚集了无数精英白精,穿着体面,年薪优渥,飙着英文喝着咖啡,举手投足皆是潇洒做派。
他站在危楼下来回踱步,身无分文,周身寒酸,如同沟渠里的虾米爬进了汪洋大海。
早春的风略有凉意,江北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双颊寒颤,那个人才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沈慕南的衣领。
“我的钱全被你叔叔骗走了。”如今,他只会重复这句话。
保安见有歹徒,立马提着电棍过来。
沈慕南挥手让他们止步,眸色晦暗,“回去再说。”
江北死死攥着不放。
沈慕南稍显不耐,把那只无礼的手腕拽了下来,然后像所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样,拂了拂领口的皱褶。
“你叔叔是个骗子。”江北耸拉下脑子。
此情此景,沈慕南终有些不忍,软下声,“先跟我回去。”
江北抬起红热的眼睛,点点头。
上了车,江北就干坐着不吭声,沈慕南侧头观察他多次,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颓丧样儿。
“多少钱?”沈慕南问,车子在堵车路段停下。
江北终于起了点反应,呜呜囔囔道:“我把房子和工作室都抵押了进去。”
“你先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那钱能要回来吗?”
“试试看吧。”沈慕南偏过脸,目光落在了江北那双因不安而微颤的手上。
江北总算安定了不少,“谢谢你。”
沈慕南眼色微沉,不加掩饰地抚上了那双手,“跟我不用客气。”
语气干净利落,全然听不出半点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