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的时分,北市东南角的一家高档私人会所,沈慕南站在二楼包厢的长窗前,瞭望远处的江景。
门外侯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之前跟踪过江北的黑衣人阿平,女的是会所里的“妈咪”,人唤“娇姐”,从他们脸上过于紧张的神色不难看出,里面这位大有来头的男人心情不大好。
“沈总,需要叫个人来陪吗?”问话的是娇姐。
娇姐半老徐娘,风月场摸爬打滚二十余载,把这些有钱人摸得透透的,男人嘛,心情再不好,找个美人调剂两下,不就舒坦了。
阿平是知道点内情的人,邀功似的接上娇姐的话,“这儿也有男的,腰身跟女人一样软。”
娇姐眼波流转,听出了这话的重点,忙不迭地道:“刚来了几个新人,会弹吉他会唱歌,还都是大学生。”
沈慕南幽幽转过身,赏给了他们一份漫长的沉默,后来打火机“啪嗒”,他无动于衷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烟雾在舌尖打着圈儿。
“不用,一会儿我朋友过来。”
“那行,有需要的话,沈总您再叫我。”娇姐笑得温和,年纪大了,男人在她眼里都长一个样,人民币的样儿。
娇姐打了声招呼便走开了,阿平依然立在门口,毕恭毕敬地扬着笑。
沈慕南远远地睨他一眼,慢慢吐出嘴里的烟圈儿,不急不缓地问:“你叫什么来着?”
“吴平。”阿平那过分阿谀的小眼珠子弯弯地眯着,“您叫我阿平就行。”
沈慕南倾身往烟缸里弹了弹烟灰,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你还挺聪明。”
阿平受宠若惊,激动得肝脑涂地,“沈总,以后您要想办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北市这片我最熟了。”
他在北市混了五年,一路走来踉踉跄跄,深知自己这种小喽啰要想往上跨出一个阶级,那就必须死死攀住有钱人这棵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沈慕南碾灭了手里的烟,掀起眼皮撩了撩阿平,“进来陪我喝一杯。”
“好、好的。”
阿平把门带上,小跑着进了包厢,在茶几边傻杵着,脸上还是那副如蒙大恩的惊喜。
沈慕南挑挑下巴,指着他面前的沙发,沉声:“坐。”
“沈总,你也坐。”阿平搓搓手,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稍有点局促。
茶几上摆了两瓶干邑白兰地,正儿八经的上品洋酒,度数高劲道大,阿平撬开其中一瓶,给他和沈慕南一人倒了一杯。
阿平不敢多话,沈总叫他陪喝酒,他就敞开了喝,辣得头晕乎乎的,说话也不过脑,想哪儿说哪儿。
“那个江先生,前几天我还碰到他了。”
沈慕南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微眯着眼,巨大喉结下发出沉闷的沙哑,“嗯?”
“就在大润发前边的天桥底下,他拿了捆芹菜,站旁边看人打架,我看江先生看得可开心了。”
沈慕南默了默,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随后说:“这种无聊的事,他干得出来。”
阿平见自己这个话题引得不错,就继续说着,“我当时就在想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还一看看这么久,然后我就站到了江先生旁边,跟他一道看,他……”
“这地方可真难找。”门倏然开了,徐琦蹬着高跟鞋倚在门口。
阿平知道是沈总的朋友过来了,立马把舌尖上的话吞了下来。
沈慕南懒懒地扫了一眼门口的女人,一句话没有,倾身把手里的杯子搁到茶几上,问阿平:“会开车吗?”
阿平也仿效沈慕南的动作,放下了酒杯,微醺之外仍保持住该有的恭顺,酒精让他的胆子大了许多,声音明显比刚才高,“会、会开的。”
“以后你就过来给我开车。”
阿平霍然起身,躬了躬身,舌头还没从这份狂喜中捋顺,“谢、谢谢沈总。”
徐琦被冷落了一遭,习惯使然,她也没生多大气,只是进来的时候,细细的鞋后跟把地板蹬得咯咯响。
“跑这儿来消遣,你好歹也挑个好点的货色。”她斜着眼瞧阿平,故意瞎说八道。
阿平冲她笑笑,大气不敢出,心想这位突然杀出的姑奶奶到底是谁,他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得罪人家。
徐琦包一丢,优优雅雅地坐上沙发,翘起二郎腿,又从小包里掏出自己的女士香烟,点了一支,眼影着墨过的眼角细细挑起,“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笑?”
阿平的笑意,很无辜的悉数收敛,他僵立在一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剑拔弩张的气势里,沈慕南事不关己般地哑了一刻,待他重新拿起杯子轻啜一口,他才看向徐琦,玩笑似的问:“说说看,你是谁啊?”
徐琦没话可说了,狐假虎威的前提是那只老虎发现不了。
阿平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假模假式的客气,徐琦越看越烦,冷声道:“你出去。”
沈慕南没什么表示,阿平有点进退两难,不知道是该听这个女人的,还是继续陪着沈先生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