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江北心事恹恹,临下班那会儿,忽然接到了沈慕南的电话,男人还是一贯的言简意赅,下达命令似的,“下了班到我公司来。”他预料到了某一刻的到来,按捺不住,跟胡老板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开。
前台又换了,这回是个长相清丽的小姑娘,二十出头,貌似刚入社会,人挺机灵,一见江北就认出了他,“您是江先生吧,沈总都跟我交代好了,我让人送您上去。”说罢招来公司保安,两人交换意思,那人转过来看了江北一眼,笑笑。
保安直接把人带到了总裁办公室,沈慕南不在,江北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没一会儿那门开了,男人走进来,皮鞋踢踢踏踏地蹭着光洁的地板。
江北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有点局促,又有点欣喜,期盼已久的事情似乎在今晚快要落实了。
“傻站着干嘛。”沈慕南走过来,坐到旁边的空位上,眼睛无意间瞥到了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着,画面是四角裤专卖,他打趣,“给我买的啊,尺寸好像不太对。”
江北弯身收回手机,也坐了下来,刻薄道:“这我的号,你肯定嫌大。”
沈慕南懒散地往旁边靠了靠,大部分重量落在江北的身体上,江北推他无用,整个人歪歪扭扭地坐着,像是一根石头缝里弯曲生长的杂草。
“你起开。”江北低愤。
沈慕南闭着眼,挺会享受的样子,鼻腔里出声:“别扭什么,借我靠一靠。”
“重死了,要靠往边上靠去。”江北不动弹了,牢骚满腹地承受着。
室内安静了几分钟,沈慕南像是睡着了一样,江北心里藏事,沉默于他简直是折磨,他垂眼端详起男人,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终于坐不住了,他以咳嗽声打破了现下的境况。
沈慕南终于睁开了眼,面有倦色,嗓子也略略沙哑:“这几天没睡好,有点累,一会儿就在这儿随便吃点吧,晚上带你过去。”
江北心漏了半拍,挑重点问:“去哪儿?”
沈慕南这下坐直了身子,侧目撩了江北一眼,指东打西地说:“肩膀酸,给我捏捏。”说完转了个身,后背对准江北。
“事儿真多。”江北帮他脱了西装外套,任劳任怨地在男人的肩膀处敲打起来,。
“没吃饱吗,用点力。”
江北负气,猛地砸下去一拳头,显然力度还不够,沈慕南不痛不痒,笑说:“那个目击者找到了,还在北市,一会儿咱们开车过去。”
江北的拳头停下来,低声道了句“谢谢”。
沈慕南懒洋洋地侧转过来,抬臂把人拥进了怀,凑近了看,嗓音低下来:“这会儿不跟我闹离婚了?”
江北用胳膊肘抵住了他,刻意挪开一小段距离,“一码归一码,离婚的事以后再说。”
沈慕南终有点意兴索然,眼尾轻佻地扫过江北,嘴角扯了扯,声音隐约含着些无奈,“瞎胡闹。”他也不等江北反应,直接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拨通了秘书的内线电话,“你进来。”
半分钟不到的功夫里,一位着装板正的男士便走了进来,礼貌地颔颔首,“沈总。”
沈慕南没说话,顿了半晌,抬腕指着江北跟秘书说:“你去问问我太太,他晚上想吃什么?”
秘书那如同机器印刷出来的标准笑容,转了个方向对准江北,“江先生,您晚上想吃点什么?”
江北白了沈慕南一眼,冷言冷语道:“随便,工作餐就行。”
“那您需不需要喝点什么?”
原来上下属关系里,也讲究个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人说话跟沈慕南像得很,一样的阴阳怪气,江北没给好脸:“随便随便,你看着整吧。”
这时候,沈慕南插一嘴,惜字如金:“给他泡杯枸杞菊花茶。”余光注意到江北在瞪他,他反而笑了,抬眸瞥过去,“看我干嘛,年纪大了,就该养养生,还当自己是三十多岁的壮小伙啊。”
秘书很识趣地关门出去了。
“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还没到四十呢,你自个儿慢慢养吧。”江北说。
沈慕南笑着瞧他:“我这年龄和体质,不需要养生。”
“别太自信。”
沈慕南逗弄的意味越发的明显:“你在床上又不是没见识过。”
“懒得跟你说。”江北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佯装看起窗外的风景。
闹归闹,吃过饭后,沈慕南便载着江北往城西方向的清远市而去,北市下属的一个县级市,离市区不算远,大概一小时左右的车程。
灯火璀璨,车内车外像是隔绝出来的两个世界,江北的脸隐在若有似无的光线中,显得极不真切。红绿灯路口,车子停,沈慕南伸手握住了江北,粗粝指节摩挲着小情人的手背。
江北侧过脸:“你怎么跟那人说的?”
绿灯亮起,沈慕南收回了自己的手,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给了他三百万。”
“果然……”江北垂眼,眼睛里雾蒙蒙的,一切如料想中的那般。
之后到了地方,全是江北在跟那人交涉,沈慕南沉默无语地站在人家阳台上抽烟,小区夜静,越发对比出客厅的谈话声清晰于耳,江北几次挑眼,见到的都是男人的黑色背影,瞧着有几分落寞在里头。
目击者给出了当年的那段车祸视频,江北放到自己手机上保存好,隔了这么久,他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如今整件事算是走到了头,终有覆水难收之感,他唤沈慕南:“走吧。”
回去的路上,江北还是那副走神的模样,不言不语的,沈慕南打开了车上的音乐电台,某首不知名的流行歌曲,什么爱啊巧克力的,江北嫌聒噪,直接给掐断了。
沈慕南侧目打量了一眼,没吭声。
“你这什么品位,难听得要死。”江北嘀咕,心里的那股烦躁劲儿忽然找到了宣泄口。
“随便放的,要不给你切个相声。”
“不听。”
沈慕南猜出了一点缘由,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这当口也只能受着,“好好呆着,马上就到家了。”
“我本来呆得好好的,放什么鬼调子。”江北还在宣泄那股烦躁。
沈慕南没做声。
“你怎么不说了?”恶人先挑衅。
沈慕南不想再听他胡搅蛮缠,冷下脸:“别影响我开车。”
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两人各自去卫生间冲了凉,便草草上床躺下了。时值初夏,夜里一条薄被即可,江北卷走了大半,翻来覆去地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