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慢吞吞地穿衣服时,叶思远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他用嘴咬着自己双肩包的拉环回到房里,坐在椅子上腾空了包里的课本、文具,然后又咬来我的包,对我说:“我拿你身份证了,可以吗?”
“拿吧。”我头晕得很,感觉身体的热度已经很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叶思远从我包里拿出皮夹,取了里面的身份证放进双肩包,又站起来拉开衣柜门,取了一些我的换洗衣服装进了干净塑料袋,等他拿出一块新毛巾,又从卫生间咬着新牙刷出来时,我忍不住问他了:“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说不定要住院,以防万一。”他的表情很凝重,弯下腰把东西一样一样地装进包里,然后抿着嘴唇想了想,又起身去了外面,一会儿功夫嘴里咬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我一看,袋子里是乐扣乐扣的水壶和饭盒,还有一把勺子。
我抬头看着叶思远,他正站起来,抬高右腿,从房间边柜里夹了一包抽取式餐巾纸丢进了双肩包。
做完这些,他坐到床边来看我,眼神里满是担心,皱起眉端详着我的脸,说:“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你怎么样?”
我还没回答,他已经凑了过来,闭上眼睛又一次用额头抵住了我的额头,少顷,他睁开眼睛,说:“还是很烫。小桔,动作快一点,我们要赶紧去医院。”
我推开他,说:“叶思远,你别碰我了,说不定会传染的!”
他定定地看着我,说:“不怕,你生病了,我必须得照顾你。”
离开家前,我照了照镜子,天哪!简直像在拍恐怖片一样,我脸上的红痘痘红包包早已经发得一塌糊涂,都快看不出本来面目了,这会儿谁要是看到我,一定会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我坐在玄关处换鞋时,叶思远蹲下/身,用牙咬起了我风衣后带着的帽子,替我戴上。
我以为他是怕我的脸被人看见,拉了拉帽子,沮丧地问:“是不是丑死了?”
他摇头回答:“不是,我是担心你的头吹到风。”
才是三月底,白天开起太阳来春光明媚,站在阳光下会觉得很暖和,天若是阴沉一些,凉风一吹就和冬末时差不多冷了。
我站起来,扶着叶思远的腰,和他一起走下楼梯。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走着路,一直到了小区门口,我们站在路边打车时,我才听到叶思远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小桔,对不起。”
“干吗?”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我这个样子,你生病了还要你自己走下楼。我……都没办法扶你、抱着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渐渐地垂了下去。
这个傻瓜,原来之前的沉默是因为在惦记这些,我看着他背着双肩包的挺拔身姿,搂住了他的腰,把脑袋靠在他身上,说:“叶思远,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些,我生着病呢,都难受死了,你还要来给我添堵呀!”
“我只是说说。”听了我的话,他有点急了,“小桔,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待会儿你要是住院,缺什么我再回来拿,你不会有事的。”
“恩,有你在呢,我哪儿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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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打车去了市三医院,临近下班,门诊已经挂不上号了,只能挂急诊。叶思远想了想,安顿我在大厅里坐着,自己去找来了骨科的吕医生,吕医生看到我的样子也吃了一惊,赶紧带着我们去了皮肤科。
皮肤科一个年龄挺大的女医生看了看我的脸,给我测了体温——度,她带我进内室,戴着手套撩起了我的衣服仔细地看了我身上发的疹子,又问了我几个问题,几点开始发烧几点开始起疹,身体感觉如何等等,只一会儿功夫她就带着我走了出来,拿着我的病历本边写边说:“成人水痘,有高热,今天先给你开几瓶点滴,观察一下,大概一个礼拜就能好了。”
听完医生的话,叶思远双肩舒展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问医生:“大夫,我这个水痘,会不会传染给他?”
医生还没回答,叶思远就笑起来,摇着头说:“不会,我小时候发过水痘,不会传染的。”
医生点头说:“是,只要发过就不会传染,成人水痘只会传染给没发过的孩子和年轻人,一般三、四十岁后就不会得了。”
叶思远低头看着医生写字,又问:“大夫,她需要住院吗?”
“我建议住院,但也可以不住,在家好好休息就行,就是每天都要来医院打点滴。”
我忙说:“那我不住了。”
叶思远看了我一眼,说:“小桔,住院吧,在医院里观察着比较好。”
“我不要。”我坚决地摇头,住院的话,他一定会不眠不休地在这儿照顾我,我不想他太辛苦。
医生写完病例,抬头看看我,又看了一眼叶思远,说:“不住院问题也不大,只要按时吃药,按时涂药膏,每天坚持挂水就行,如果觉得来医院不方便,就把药开回去,到社区医院挂也行。”
我拉住叶思远的袖子说:“别住院了,在医院我会睡不着的。小区边上就有一个社区诊所,我可以去那儿挂水。”
叶思远想了想,同意了,又问了医生有什么注意事项,医生一样一样地说给他听,我看他听得很认真,不停地点着头,最后医生让我们去缴费取药,直接去输液室打点滴。
吕医生一直陪在我们身边,这时她对叶思远说:“小远,我陪你们去吧。”
叶思远低头看看我,脸有些红了,点头说:“好,谢谢你,吕阿姨。”
我在医院大厅里等待着,吕医生陪着叶思远缴了费,取了药,又把我们送到了输液室,直到我躺在躺椅上,打上了点滴,她才告辞离开。
叶思远谢过吕医生,送她走了出去,一会儿后又回到输液室,坐在了我身边。
他微微俯身看了看我的脸色,抬脚替我把薄毯往上拉了下,又抬头看看点滴的速度,接着就坐直了身体,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冬春交替时节,感冒发烧的人很多,输液室里人满为患,叶思远穿着一件深灰色休闲外套,两只空袖子垂落身边,有许多输液的病人和陪同家属惊讶又好奇地打量着他,叶思远面色如常,只是低垂着眼睛,眼神深深地望着我。
我伸手盖在他大腿上,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说:“小桔,你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看着点滴,快挂完了我会叫护士来换的。”
我的确是困了,听了他的话就闭上了眼睛,只是手依旧抚在他的大腿上,我的手掌能体会到叶思远腿上暖暖的体温,那就像是一股力量,经过指尖,传递至我的心里。
挂完点滴已是晚上8点,叶思远叫醒我,我们打车回了家。我的身体依旧疲劳乏力,热度也没有退下来,全身上下瘙痒难耐,我知道这都是正常的,也不敢去挠,脱了外套长裤就爬到了床上,眼睛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觉得有人把我架了起来,好像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替我脱贴身的衣裤。我强撑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靠在叶思远的身上,他挺着背脊坐得很直,左腿屈起、踩着床面作支撑护着我,让我面向他倚在他的胸膛上,右脚则探到我身后,在解着我的Bra扣。
我身上的长袖衬衫早已经被他脱了下来。
这样的一个姿势,我干脆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叶思远停下了动作,怔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又继续做起来,他为我除下所有衣物,在我耳边轻声说:“小桔,乖乖躺下,我帮你擦一下/身,还要抹药呢。”
“哦……”我应着他,很不舍地松开怀抱,又扑到了床上。
一会儿后,我听到了轻微的水声,还有织物绞动的声音,翻了个身,才发现叶思远不知何时已经将盛着热水的脸盆带进了房间,放到了地上,他正低着头用脚在脸盆里绞着毛巾。
绞完后,他右脚夹着毛巾坐回了我身边,抬起脚替我擦起了身体,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却格外得认真仔细,一边擦一边叮嘱着我翻身,没有漏过我身上任何一寸皮肤。
他一遍一遍地绞毛巾,一遍一遍地替我擦身,一遍一遍地推着小车去卫生间换水,我觉得非常舒服,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连身上发出来的红包块带来的瘙痒感也不那么强烈了。
擦完身,我突然感觉背上某个地方被一样冰冰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身子一颤,我慢慢坐了起来,发现是叶思远右脚夹着棉签,左脚夹着管状药膏,在替我抹药。
“我自己来吧。”我的手去拿他左脚上的药膏,我全身都是红包红痘,他用脚来抹,得抹到什么时候去呀。听到我的话,叶思远把左脚往回收了一下,脚趾勾拢了一些,更紧地夹住了药膏,他摇着头对我说:“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来。”
“叶思远,我自己去洗手间抹,这样会把床弄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