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大街的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京城的朱雀大街。
此时又恰是最热闹之时。
沿街芝麻胡饼、鲜肉云吞、热汤面、干炸小河虾、樱桃、葡萄、妃子笑……
扑鼻的香气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随着江风送入车厢。
素日里,他的小娘子见了珍馐美馔便会两眼放光,此时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管如老僧入定般闭眸养神。
看着那一张绷得煞是严肃的娇颜,谢瑾年摇头轻笑,指节轻扣车厢厢扳,低声吩咐谢一:“去买些妃子笑来。”
缀满妃子笑的枝杈递进车厢。
谢瑾年揪了一颗通红的果子,慢条斯理地剥掉一半外壳,把嫩白的果肉送到静姝嘴边:“娘子,去去暑气。”
甘甜的果肉带着沁凉送到了唇边,静姝本能地将果肉卷入口中。
静姝退出书城app,含着荔枝核,面无表情地看着谢瑾年——这厮恁的奸猾,竟然拿荔枝诱惑她。
谢瑾年低笑,把手伸到静姝嘴边,示意她吐核。
静姝犹豫了一瞬,便把荔枝核吐到了谢瑾年掌心里。
谢瑾年随手把荔枝核丢进盛着荔枝的笸箩里,又挑了一颗又大又圆的妃子笑,剥了壳送到了静姝嘴边。
一颗是吃,两颗也是吃。
静姝毫不犹豫地卷走了甘甜的果肉。
谢瑾年又殷勤地把手伸到静姝嘴边,等着她吐核。
静姝面无表情地看了谢瑾年一眼,毫不客气地把核吐到了谢瑾年掌心里。
谢瑾年又是一声低笑,继续捏着挂露的妃子笑,剥给静姝吃。
就这般殷勤地投喂到第十颗果子,他的小娘子总算有了反应,不再是那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静姝摇头拒绝了送到嘴边的果肉:“吃不下了。”
谢瑾年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把剥好的果肉放进自己嘴里,用帕子擦着手,笑问:“可还恼?”
静姝白谢瑾年。
翻完白眼,再也绷不住冷脸,静姝含着笑道:“特、别、恼。”
谢瑾年忍俊不禁。
膝盖轻蹭静姝的膝盖,谢瑾年轻哄:“莫恼了,给你看样东西。”
静姝勉为其难地颔首:“看东西可以,恼还是要恼的。”
谢瑾年莞尔。
掀开帘子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隔着桌案拉住静姝的手,道:“再怎么使性子,那西洋裙不能穿还是不能穿。”
静姝好气又好笑:“为一条裙子,我至于么?”
谢瑾年扬眉:“既不是为那条裙子,娘子又因何使了这么大的性子?”
静姝盯着谢瑾年看。
那双满含笑意的眼里,还真就是带着疑惑。
想来是世界观不同,饶是谢瑾年睿智无双,也get不到她的怒点,静姝便不再等谢瑾年自行领悟,直接道:“我不喜欢你那样干涉我,太过霸道不讲道理。”
谢瑾年还真就没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当。
在他看来夫为妻纲,他干预他的娘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然而,他的小娘子显然并不这般认为。
若是争论,必会惹得他家小娘子变本加厉地跟他使性子。
恰好谢一在车窗外提醒:“公子,到了。”
谢瑾年立时趁机岔开话题,让静姝往窗外瞧:“娘子,且先打起帘子看看街边商铺。”
念及谢瑾年特特让车夫绕路东华大街,静姝饶有兴趣地打起帘子。
街边商铺林立,极尽繁华。
然而,最让她惊讶的不是这繁华闹市,而是繁华闹市里一排簇新的牌匾——鼎沸鱼香、在水一方、点石斋,每个铺子都面阔七间三层楼。
这是……
静姝转头看谢瑾年。
谢瑾年风淡云轻地道:“娘子若是闲了觉得无趣,可以过来巡视铺子解闷儿。”
竟然是给她解闷儿用的!
突然品到被土豪用钱砸的那味儿了。
静姝看着谢瑾年似笑非笑:“夫君这是打算惹恼我一次,便送我几间铺子?”
还真不是。
端看小娘子那副薄怒藏于眉宇间的模样,就更不能是了。
谢瑾年坦言:“这几间铺子从确定回南虞,便使人预备起来了。为夫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会知道今日我会惹恼娘子?”
静姝轻笑,意有所指地说:“万事都讲究个时机的,夫君便是不会未卜先知,却也可以一箭双雕不是?”
谢瑾年哭笑不得,指着外边铺子道:“回南虞后为夫便卧床休养了,这才拖到今日才带娘子过来。”
说完,怕他家小娘子胡思乱想,谢瑾年又紧接着补充道,“原本就打算今儿个带娘子来巡视铺子的。”
“夫君敢说你没把带我来看铺子的时间往前提?”静姝端量着谢瑾年,慢悠悠地道,“夫君方才吩咐车夫转道东华大街的话,可是言犹在耳啊。”
这还真没法否认了。
谢瑾年忍俊不禁,坦然承认:“不过是从后半晌提前到了前半晌罢了。”
那也是把备好的铺子提前祭出来了。
静姝白谢瑾年,含着笑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