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笑颜如花,神色笃定,仿佛并不把马车外的谢三老爷放在眼里。
谢瑾年也知道他家小娘子并非软弱可欺之人。
然而,他就是不舍得,但凡他能护着她,他便不舍得让她去处理这些糟心事。
尤其是谢家府邸里,生事非的人一般都比她辈分要大。
谢瑾年还要再开口。
静姝笑着劝他:“夫君既是打算‘病入膏肓’,便早晚都得由我来应对这些。既是早晚的事儿,便不如打现在开始,这样夫君也好装的更重一些,卧床得顺理成章一些。”
谢瑾年沉默,抱着静姝的手拢得愈发紧。
静姝只道他这是在心疼她,不禁抬眸轻笑:“夫君,吐血药丸来一颗?”
谢瑾年垂眸与静姝对视,迟迟没有动作。
静姝用指尖戳谢瑾年胸口,催促:“快着些吧!他们恁的聒噪,早些打发了他们,也早些让耳根子得个清净。”
谢瑾年低头,亲亲静姝含笑的眉眼,总算舍得松开了手。
马车外,谢三老爷依然在喋喋不休,扯着脖子闹着,骂谢瑾年过河拆桥,狼心狗肺。
马车里,谢瑾年用簇新的帕子捂住口鼻,一口鲜红的“血”霎时在帕子上绽放出了妖冶的花。
静姝用力揉眼睛。
眼见着一双潋滟水润的眼发了红,谢瑾年抿着唇角攥住静姝的腕子,制止了她的“自残”行径。
带着安抚意味拍拍谢瑾年的手背,静姝对着谢瑾年轻轻一笑,便神色一整,掀开了马车帘子。
马车外。
谢一坚定地挡在马车前,拦着跳脚要往马车里闯的谢三老爷:“公子身体有恙,三老爷若是再闹,便休怪我不敬了。”
谢三老爷立时来了劲儿,骂骂咧咧,骂着谢一往谢一身上撞:“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年哥儿心善收留的流浪汉罢了,也敢狗仗人势对老子不敬!”
谢一纹丝不动,任肉球似的谢老爷如何冲撞也未移动分毫。
静姝默然看了一瞬。
想着便是谢瑾年当真病得只剩一口气儿,这谢三老爷怕是也能如眼下这般堵在门口,不顾谢瑾年死活地耍浑,静姝霎时又心疼又着恼。
心一酸,揉红了的眼圈里便转上了泪儿。
静姝捏着染血的帕子,踏出马车:“谢一,你让开。”
谢一闻声。
手上用巧劲儿把谢三老爷推得摔了个仰八叉,这才错步让开了车厢门。
静姝站在马车前,娇颜含煞:“三叔,你明知世安此时命悬一线,急等着郎中诊治,却还这般不依不饶地拦在门前,到底是要做甚么?可是嫌世安命长,承继了谢家的香火?”
谢三老爷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轻啐:“年哥儿家的,你这嘴也忒过歹毒!我是他亲三叔,就算他对我无情无义,我也不可能对他心存恶念!”
静姝眼眶里转着的泪霎时一落:“若无恶念,三叔眼下做的这是什么事儿?夫君昏迷着都被你气得又吐了好几碗血呢!”
谢三老爷冷笑:“年哥儿见天儿病病歪歪的,也没见他怎么着了,更是连儿子都生下了!谁又知道他这昏迷是真昏,还是不敢见我装昏呢!”
嚯!还拿着小崽儿扎她心呢!
静姝一抹眼泪儿,幽幽地道:“三叔也知道夫君已是有了嫡长子了,你纵是拦在门口故意延误救治他的时机,真把他拖出个好歹来,这偌大的谢家家业也是轮不到三叔手里的。”
谢三老爷险些被气歪了鼻子。
他纵是有些许个野心,可也到底顾及着脸面小心翼翼地藏着呢,便是有人老成精的族亲看出一二来,也都是看破不说破。
谁知道谢瑾年娶回家这个高门贵女竟是这般不讲规矩,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亏你也是国公府贵女,竟是能这般张口就是胡咧咧!年哥儿可是我亲侄子,我能不盼他好?”
静姝冷笑一声:“三叔既是盼世安好,还请让开入府的路罢!”
谢三老爷扫了一眼大街上抻着脖子往门房这看的人,站着没动:“年哥儿!三叔只要你一句话儿,这南虞的总揽之权可当真要我交接给五房的海二叔?”
马车里自是一片寂静。
谢三老爷脸色一黑,张嘴便要骂骂咧咧。
静姝眯眼审视谢三老爷:“我再说最后一遍,世安正昏迷着,请谢三老爷让开入府的路。”
谢三老爷轻啐:“让年哥儿先给我个说法!”
静姝气急而笑,一指拦在马车前的谢三老爷两口子以及他们带来的仆役,吩咐谢一:“有一个算一个,谁若再拦着,便给我打出府去!”
谢一得令,一摆手,随行的护卫立时行动起来。
谢三老爷后退一步,嗓子喊破了音儿:“你敢!我可是谢家正正经经的三老爷!”
静姝冷笑:“皇子府上的大管家我也不是没让人打出去过,没什么我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