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到,南方开始不安的躁动,在持续的升温中,《弦中月》的拍摄接近尾声。
沈棠的戏份也即将结束。
镜头前两人衣袖被风吹得飘动不休,太阳有点晒,化妆师随时准备上去补妆。
陈导戴着个画风不符的小黄鸭太阳帽,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雪迎,我此回北疆,不知还能不能再回京城。”程元岱的话音一哽,深深望着面前的姑娘,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却只吐出一句话,“……你千万保重。”
“元岱,你也保重。”
程元岱从未将喜欢二字说出口过。
秋雪迎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保持朋友的关系,无疑是最好的。
“卡!”
陈导摸了把脑门上的汗:“刚才那段重拍。小方,你的程元岱是好友,他即将离开和你告别,你别开眼干嘛?不要躲躲闪闪的。”
方蕾勉强笑着点点头。
简单的一段戏拍了几遍,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也是过了。
镜头移开,片场里不少相熟的人鼓起掌来:“小棠,辛苦了。”
“恭喜杀青啊。”
几个月朝夕相处,大家不熟也得熟,沈棠礼貌地朝他们点头致谢,走到陈导边坐下,收获了郭编剧奖励的冰淇淋一个。
“老陈。”他咬了口冰淇淋,忽然笑起来,“以前杀青了,你们也会给我买个冰淇淋。我都多大了,还来这套。”
陈导抱着手盯着回放,哼笑一声。
太阳帽下露出的鬓角已经斑白,脾气倒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沈棠慢吞吞地咬了口那个冰淇淋,才问道:“阮轲你觉得怎么样?不要就归我了。”
陈导点起支烟,吸了口:“是个好苗子,我喜欢。你要什么要,小孩子家家的。”
听懂这言下之意,沈棠三两下解决了冰淇淋,顺手将陈老头叼着的烟抢过来,随手碾灭,扔进垃圾篓里。
“行了,您老就少抽点吧,说了多少次了,当心肺癌。”
老头斜睨他一眼,又哼了声。
沈棠拍拍手,卸了妆,转身回休息室拿东西。走到休息室门口,才发现季归鹤靠在门边,像在等他。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静静地盯着沈棠。
“当什么门神呢?”沈棠纳闷,“你还有半个月才杀青吧,等会有你的镜头,来这儿干嘛?”
其实季归鹤也不知道过来干什么。
只是和沈棠一起拍戏搭档了几个月,现在小美人先杀青要离开了,他心有不舍,却不知如何表达,才是最恰当的。
思考了半晌,季归鹤冲沈棠伸开双臂:“过来祝贺一下。沈老师,恭喜杀青。”
他的态度认真,沈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好说话,抱什么抱。”
季归鹤盯着他不动。
沈棠啧了声,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撞进他的怀里,随手抱住他的腰:“季影帝,你好像有点爱撒娇。”
季归鹤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摸摸他的头,在他忍耐底线的边缘试探:“你也是。”
在触碰到底线前,季归鹤克制地放开沈棠,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被呼噜了几下其实挺舒服,沈棠不动声色,不表现出来,瞅了季归鹤几眼,评价:“你最近看着还挺顺眼的。”
季归鹤道:“我一直都挺养眼的。”
沈棠想了想,摸出手机上游戏:“既然那么养眼,临别前的最后一发,抽一下?”
季归鹤:“……”
这前后有什么关联?
他盯着沈棠暗暗咬了咬牙,听话地抽了一发。
十连命中率还挺高,沈棠满意地看着金光闪闪的SSR,欲语还休:“……再抽一下?”
季归鹤沉默着又给他抽了张卡。
沈棠这下满足了,催促他回片场,转身钻进休息室,无情地关上门。
嘭的一声,翻脸无情的速度惊人。
陈涉在边上蹲了会儿,只能拍拍季归鹤的肩膀,语言苍白:“少爷,沈先生……也不一定就是为了让你给他抽卡……”
季归鹤幽幽地看他一眼,情绪低落地回了片场。
到达A市时,徐临亲自来接了机。
老妈子被工作摧残小半年,好容易喘了口气,再次见到漂亮的宝贝儿子,激动得泪流涕下,又捏又揉。
“怎么瘦了,老陈克扣你们员工餐是吧!”
沈棠心想那倒没有。
有时他甚至会和季归鹤大半夜溜出去偷吃。
“这么憔悴,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
沈棠睨他一眼:“临妈……我感觉比较需要休息的人是你。”
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的徐临选择性耳聋:“崽啊,这次拍摄感觉怎么样?”
“不是问过好几遍了吗。”沈棠略感无奈,不过还是又给他说了一遍。徐临像个操心的老母亲,要不断确认,才能安心。
保姆车平稳地开向公司,沈棠在徐临絮絮叨叨的问话里昏昏欲睡,直到徐临问:“真和季归鹤和解了?”
沈棠陡然惊醒,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和解了。他要不是个带把的,可能已经和解到床上了。”
徐临怫然不悦:“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
“……”沈棠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您见过我这么大的孩子?”
徐临选择性眼瞎:“和解也算好事,你们俩本来也没多大仇。”
沈棠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客栈里那老头有天然的亲近感了。
那装聋作哑的本事,不就和徐临一模一样吗。
半个小时后,司机先将徐临送到了公司大门前。
徐临东飞西飞又出差,脚不沾地了小半年,回来第一眼,就瞅见在公司门口溜达的盛总。
他的脸登时有点黑:“你在这儿溜达什么?”
盛总模样淡然,捧着杯咖啡:“刚巧下来,买杯咖啡。”
鬼话连篇,沈棠就是跟他学的。徐临冷笑:“你助理都跑了?”
“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盛总拍拍他的肩,冲沈棠颔首,“小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歇。”
连续三次被当个孩子,沈棠心里不爽,朝两位家长挥了挥手,心想这还不如和季归鹤待一块儿呢。
在季归鹤面前,他好歹是个老师。
回座椅上瘫了会儿,沈棠冷不丁开口:“小芳,你还是个孩子吗?”
突然被cue,方好问一个激灵,觑着他的脸色,斟酌着道:“在我父母面前,我一直是个孩子。”
……算是勉强及格的答案吧。
沈棠戳了戳季归鹤给他抽的SSR卡片,恍惚了一阵。
早上还待在一块儿,几个小时后,已经相隔一千多公里。
看不到季某人时而欠扁的脸,还稍微有点……不太习惯。
“沈哥?”方好问连着叫了几声,把沈棠叫回了魂儿,“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