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不自觉地停住了步子,滞后的右脚抬起的脚跟变得缓慢,却没有勇气回过头去。她慢走了两步,嗓眼儿干涩,出不了声儿应下这话来,最后便还是只当作没听见,撵起步子往前走了去。走到巷口往左转了道儿,忽撞一人满怀,要抬起头来瞧时,已经被面前的人打横抱起,几步走到一辆马车前,踩凳上马车去了。车围子在眼前缓慢落下,正看到打了弯追过来的丁煜。
丁煜转过这个弯口后跟丢了姜黎,不过看到一辆黑漆圆顶马车从面前驾过去。他忽而有些恍神,便是这么站着也头脑发昏起来。刚才在人群里一打眼就看到的人,就是姜黎,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可是跟到这里,人却不见了。
他长长出了口气,身后便有媒婆并一些撑仪仗的家中小厮追了来。拉着他的袖子爷长地爷短地叫,说什么,“爷找什么?这会儿得赶紧回去,倘或误了吉时,咱们吃不了兜着走是小事儿,可不能耽误您这辈子的运势。”
丁煜抬手在额侧按了按,只得跟媒婆回去。回到街上,搭小厮叉手撑起来的手掌上马。拉了马头朝前,听着两侧的吹鼓手又吹奏起来。路人皆有议论,他不往耳朵里听。眼前的路也模糊起来,想起以前的许多事。而后自顾感慨,大约是与以往一样,生出幻觉看错了人。
那厢姜黎在沈翼的马车上,早已无心再念着丁煜,只看着沈翼在自己面前身姿坐得笔直,开口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沈翼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回她的话,“送人回家,刚好路过,瞧见了。”
姜黎目光定定,认真盯着他,“送谁回家,还非得用马车?”寻常时候,他都是自个儿骑马的,很少乘车坐轿子。
沈翼看着她,突然有些想笑。大约就是回来了,在街上初次碰上了丁煜。她的情绪没有跟着丁煜去走,而是这会儿极为认真地问他送谁回家。瞧着表情语气,大约是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而这子丑寅卯,在她心里,应该是女人。
沈翼清了下嗓子,“好几个大人,非拉我出来吃酒,又没有酒量,吃得东倒西歪,只得亲自给一个个送回去。都是骑马去的,却不能骑马走。倘或摔坏了脑子,他们家里的婆娘非得闹到军营去。当家吃饭的人傻了,那怎么成?”
姜黎看他说话,并没有觉得畅意,目光移开去,嘴里嘀咕,“沈将军是大人物了,这可越来越忙了。这算当了官儿了,手下的兵也不管了,拉帮结派到馆子里吃酒去了。却选的不是时候,应该晚上去,那玩得才尽兴。”
沈翼忽伸出手来拉过姜黎搭在大腿上的手,要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去。原这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些,三边儿有座。姜黎不想到他怀里去,自然脚下使力撑住身子,背靠车壁,手也往回缩。沈翼却握得紧,任她使了全身力气也没什么用,还是一把把她拉了过去。
拉过去后,沈翼把姜黎搁怀里抱着,而后看着她开口说:“就是普通酒楼,你都去过的那种,没有姑娘。就是有,他们怀里搂着,我也不眼红,不会碰的。”
姜黎看着他,片刻仍是嘀咕了句,“谁信呢,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
沈翼这就竖起手指来了,说:“我沈翼对天发誓!”说罢了这个,就又放缓了语气,“我在朝中是新人,便需要结识一些老人。我离开了三年多,虽是带着军功回来的,但对京城对朝中局势全无了解。倘或不从这些人嘴里问出些什么来,那便要跟瞎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