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苍鹰长鸣,惊空遏云也似。
滚滚烟尘之中,还未从护身法器被毁的心痛中回过神的赤血道人只觉心头一寒。
“这又是谁?!”
赤血道人几乎吐血。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只是来送请柬的……
“艹!”
一声厉喝,玄铁盾碎,赤血道人心中惨叫。
但出乎预料,这一击之后,身后竟没有了如芒在背的刺痛感,他余光扫去,却见那王牧之已然收势,似放弃了追杀自己?
“王牧之……”
咬牙切齿的嘶吼一声,赤血道人身形斗转,就再度遁入地面,肉眼可见,地面被墨色侵染,迅速化作了玄铁之精。
不过,王牧之却仍是未动,只是惋惜又期待的看向苍鹰背上,那持弓搭箭的身影:
“早些来,却也免了老夫大动干戈……打打杀杀不是读书人该干的事情……”
嗡!
此刻,已是残阳落山,夜幕方垂之时,山野之间本已是一片黯淡。
可下一瞬,一道接天连地的雷光已然划破长天,照亮了整座夜幕。
遥隔数百上千丈,一干江湖散客也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被刺的几乎流泪。
那一道雷光,像极了远古雷神降下的神罚之光,其锋芒不止将烟尘滚滚之地覆盖,更传荡到千百丈之外。
刺骨的寒意,瞬间将所有目睹此光者笼罩在内。
“天意四象箭……”
王牧之眸光一凝,纵然知晓来人绝不会对自己动手,可这一刹那,仍是不由得食指大动,心中腾起一抹危机来。
这意味着,这一箭,已然有了威胁他的力量。
“什么东西?!”
遥遥旁观之人,已然觉得心中悚然,首当其冲,被锋芒所指的赤血道人,更几乎被冻结在原地。
这一刹那,他半截身子入土,半截在外,惊骇抬头,脑海空白了一瞬,方才发出此生未有过的剧烈颤音:
“指地成钢!”
赤血道人发誓,这已是他极尽所有之爆发,只比刚才感知到王牧之那惊天一击稍逊。
可为了抗住那一击,他的护身法器已然破碎,而此刻,却是倾尽所有催发出的‘指地成钢’。
轰!
轰!
石破天惊,大地狂抖,犹如地龙翻身也似。
在那雷光的照耀之下,王牧之后退数步,就见得身前一股深沉的墨色拔地而起。
那是精炼到极点的玄铁之精,其如柱如山般拔地而起,直挺挺撞向了那自天而地的雷光。
同时,以赤血道人为中心,墨色沸腾,滚滚云气扩散,竟撑起一方厚大如城墙般的玄铁盾牌!
见得此幕,便是王牧之也不得不感叹,此獠对于‘指地成钢’这门神通的运用已至化境。
这样的防御力,纵然是张玄霸,只怕轻易也无法打破。
不过……
“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轰隆!
说是迟,其实快极,王牧之心头的念头还未闪过,伴随着巨大雷声、气爆,赤血道人的惨叫已突破地表,传荡在夜色之中。
“艹,艹,艹!”
大半个身子都几乎化作焦炭一般,赤血道人痛到了发疯,心中更憋屈的几乎吐血。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哪里不知雷电之属天克自己,但他没办法,不以盾挡,他怎么承受的住武圣一击?
只是,他纵横半生,连个会雷法的都不曾见过,怎么偏生今日跳出两个?
还是武圣?!
轰!
一声惨叫未及传开,已被雷声淹没。
一箭落处,电流交织仅是其表,其下的玄铁之精,包括大地,也于一瞬之后,被箭矢贯穿。
轰隆!
大地爆碎,无与伦比的力量波动,瞬间摧枯拉朽的崩碎了方圆数十丈之内的所有物体!
更将赤血道人的残躯远远的抛飞了出来。
“啊!”
被雷声淹没了的惨叫声,方才再度冒出头来,其声音之凄厉,直如夜枭哀鸣,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呼!
而直至震动平息,光芒消散,远处的江湖散客们才看到自远处而来的苍鹰。
“你……”
眼前阴影的垂下,才使赤血道人从剧痛之中勉强回过神来,他艰难而怨毒的抬头看去。
那是个身着黑衣的刀客,年轻而淡漠,其周身萦绕着的,是杀伐酷烈的寒意。
除此之外,他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而恐惧的气息……
“擎天、撼地……你是张,不,你是杨狱?!”
认出了来人,赤血道人一口逆血就再压不住了,几乎连内脏都一同吐了出来。
怜生老母的出世,压过一切大事件,震动天下,可他却知道,眼前人的可怖。
比起启道光,眼前这继承了擎天撼地之人,更像当年的张玄霸。
更恐怖的是,此人未破武圣之境前,就已然镇杀了梵如一。
而此刻,其人的气息……
“这又是哪路毛神?”
扫了一眼焦炭也似的残躯,杨狱下得苍鹰,取来一块玄铁残骸微微感知,也不由心中惊讶。
常年与金铁打交道,一上手他就知道,此物的确是玄铁无疑……
“指地成钢,天下间,也只有此人会,你说他是谁?”
感受着眼前苍茫厚重的气息,王牧之心下一叹。
这,却是武圣已成了。
且其气息,远比自己武圣之道更为精纯,这意味着,他未成十都……
“赤血道人?”
听得这个名字,杨狱心中一动,催发通幽望去。
【赤血道人】
【命格:无】
【命数:二紫三金一青一白】
【地瘟神(淡紫)、夜叉之血(淡紫)、穷凶极恶(深金)、奇门遁术(深金)、百窍皆通(淡金)、寿元绵长(淡青)、性情偏执(白)】
【神通:指地成钢】
【法器:护身珠(毁坏)】
【状态:垂死】
扫过此人命数,杨狱突的屈指一弹,一枚疗伤丹药打入其心口处,吊住其人性命:
“若我没有记错,龙渊王,就伤于此人之手?”
龙渊王之死,在于指地成钢。
多年前,他也曾看过那位老王爷的伤势,其筋骨脏腑乃至于血液,都有些不可逆的僵化、断裂。
那样的伤势,熬干了其人的所有寿元,且是极尽痛苦。
“不过偷袭罢了,此獠当年,远不如龙渊王爷,但这保命之术,的确非同小可……”
随口说了一句,王牧之终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bā • jiǔ,哪有事事顺心?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坏事,你又何必……”
“杨某非是不能屈伸,只是,那老妖婆既然出手,又怎么会容我慢慢修持?”
杨狱微叹:
“我本无路可退……”
二十年风雨走过,他自然不会只是个常人眼中的莽夫。
若退一步,可护持家人万全,他退又何妨?
可那夜,经由荆一之身,他已然感知到了那那老妖婆的意志,那赤裸裸的杀意……
“她,只给了我一年时间,若我不来寻她,她则必来寻我,结局不会不同,却要害婆婆他们性命……”
“武圣既成,再说什么,也晚了……”
闻言,王牧之也只能摇头。
手握龙渊、西北两道情报系统,他哪里不知杨狱的难处,此刻,也只能叹息了。
武圣成,则十都无望。
这句话,他自然不全信,可这传言既然流传多年,背后自然有其道理。
他匆匆前来,就是担心杨狱自损道途,但还是晚了一步。
“可纵然你突破武圣,又能如何?当年之赵王爷,已是武圣绝巅,也奈何不得那被禁锢于大衍山中不得出的老妖婆。
你……”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但杨狱自然懂他的意思。
“但,未必不行!”
“你是说?”
见他斩钉截铁,知其不是这般自大之人,王牧之略一思量,已猜出他的心意:
“拿下云州?”
杨狱长出一口浊气:“不错,拿下云州!”
“这,她可不是黑山……”
王牧之皱眉。
万象山中,他不止一次看到生死簿,对于其威力,自然有所了解。
也知晓当年杨狱兑命黑山的真相。
可……
“可这老妖婆能活三千余年,你即便想要如当年对黑山般与之兑命,也未见得就有机会……
而且,那老妖婆也未必不知生死簿残页在你手中……”
“但起码有一线机会。”
强压下心中沸腾的杀意,杨狱深吸一口气:
“师兄,我意已决!”
拿下云州,是他此次出关首先寻到王牧之的原因。
“罢了……”
杨狱极少会称呼自己为师兄,听得这句话,王牧之已知其心意,点头:
“我明白了。”
这一刻,他心中居然莫名有几分欣慰。
虽是一意孤行,虽未必是正确的决断,可他此刻,似乎已懂得发号施令……
赤血道人奄奄一息,感觉到生命在飞快的流逝,他不甘,绝望,嘶吼。
但夜色下的师兄弟两个,却全当他不存在,只寻了处干净的所在盘膝而坐,就开始商议。
“但今时今日之龙渊道,却不是想拿,就能拿下来的……”
王牧之拧眉,诉说局势。
乾亨帝被掳之后,徐文纪以莫大魄力镇压了其余朝臣,力排众议,起神策军与禁军二十余万,赶赴云州。
同时,张龙福继位龙渊王,其姐裕凤仙以大宗师之尊,扫平境内动荡,说服魏正先,征召军队。
也将西北王张玄一身死之后,逃往龙渊道的西北旧部收编,实力极强。
“的确,棘手……”
杨狱揉捏太阳穴。
龙渊道今非昔比,可他也非当年之杨狱,只要他想,未必不可重演当年西北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