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姐姐,你都不生气的吗?”贞娘气的像一只包子,加上哭过的眼睛红通通的,格外引琼珠心疼。
心疼之余,愧疚并庆幸着。
人头脑发热的时候,什么豪言壮语英勇义举都做得出来,好比春喜宴上。
可是一冷静下来,那种对生命的珍视又浓重起来了。违抗父亲的命令是事实,按照以往的规矩来,一顿打是逃不掉了,手里又没几个钱,温红深也请不来了,下场是可以预见的惨淡。
可谁能想到,白家人这么有力量,眨眼间就凭着自己的努力入住安王府。
抛开与安王妃的私人情谊,琼珠可能还要谢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只是……
转头看看贞娘,哭的太可怜了。
琼珠心中一动:“贞娘,血亲之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纵然有再多的委屈和苦楚,如今都是过去了。为什么你们这么厌恶白家的人?”
她问这话,其实是有点试探的意思。
读了那些手札,琼珠隐约能猜到王妃做姑娘时,在白家过得并不好。
但是这种事情也并不止她一家独有,一府之中,嫡庶姊妹之间争妍斗丽耍小心思的她见得太多了。
可更多时候,哪怕她们斗得将屋顶都掀了,也并不妨碍在面对外人时心手相连一派和气,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彼时劣势艰难些,兴许是对头敌人,可一旦转盘,敌人也可以是助力。
多年来,王妃顶着一个白家庶出女的身份屡遭非议,甚至一次两次被人公然挑衅侮辱。两年前是,不久前的春喜宴一样是。自古以来,草根变皇帝的例子尚且有之,追其根源,是手中有足够的权利和威势,出身低又如何,输赢结果只在未来,不在过去。
安王妃不是什么处世未深的小白兔,能从寒门士族庶女变成安王的王妃,她不应该是一个在这种委屈难过上记仇的人。
白家诺大家族,不可能一个不能用的人都没有。安王与天盛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又深得天盛帝的信任,想要任用提拔两个白家人又不是什么难事。
一旦人提拔起来了,她就是白家的最高枝,所有人都要仰仗她赐予几分养料,她甚至不用付出什么真心实意,便能将这些人随意豢养支配,省去很多麻烦。这便是家族的特性。
可事实上呢?她孤注一掷,明知出身已成诟病,还要坚决与白家老死不相往来,作出外人看来都觉得是她飞上枝头便忘恩负义的样子来,平白给自己埋下许多隐患。
果不其然,白家看准了这些隐患,一击一个准。
看着贞娘一个人躲在这里急哭,琼珠心里的疑惑一层一层的盖上心头。
若说王妃现在是担心人言可畏。那早干嘛去了?
所以琼珠觉得,这里面应该有隐情。
安王妃的疏离,不是因为年幼时候的委屈和艰难,得是一个让王妃痛恨白家人恨到不惜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也要撇清关系的仇恨。
她从前决绝冷漠,如今却能好生招待白家的人,琼珠不信是因为她从前不怕流言,现在却怕了。所以琼珠又觉得,这里面可能还有一个改变了王妃态度的转折。
“我……”彭贞咬唇,眼神有点闪烁:“我也不是很清楚。”
琼珠失笑:“那你在这里气愤个什么劲儿?”
彭贞耿直脖子,底气十足:“我娘说的!白家人手段狠毒,贪慕名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不是什么血亲,是血仇!若非有姨母护着,可能就没有我了!”
她像是怕极了这种后果,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下来:“就没有我了……”
琼珠与她相处多时,鲜少见她这样,不由得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哄,眼看着尽情大哭的彭贞要将鼻涕条都擦到她身上,琼珠一个外推:“你自重。”
彭贞吸吸鼻子,脸更红了。
就在这时,萧武和萧恒过来了,要接彭贞一同去前院说话。
彭贞肿着一双眼睛,忙里忙慌的找凉水扑脸散红,琼珠见她还要折腾一会儿,遂出去先见两人。
萧武隔着一段距离就瞧见走来的人是谁,他心头一虚,稍稍退了一步,稍微用萧恒的身子挡住自己。
“世子,萧二哥哥。”琼珠给两人见礼,神情自然:“贞娘回来小睡了片刻,模样失态,此刻正在梳洗,马上就出来。”
萧恒淡笑:“不必紧张,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府里有客,贞娘毕竟是晚辈,所以母亲来传话,让我们出去见一见,说说话就回。”
他看着琼珠,主动提道:“听说今日阿武将你丢在酒楼一个人回来了,我已经说了他,待下一回我再带你去。”说着,他示意萧武向琼珠道歉。
萧武轻咳一声,好声好气的道歉了。萧恒听着,略微一惊——这小子几时这么听话了。
琼珠轻笑起来:“萧二哥哥先走不是更好,一桌子的好吃都是我的,不过方才世子已经许了诺再带我们吃一顿,可不许反悔。”
这是将两人的面子都照顾住了。
萧恒笑意加深:“好,不反悔。”
萧武见她完全没有要追究撂下她的事情,心里稍稍稳了,给她送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彭贞很快出来了,眼角还有余红未散,萧恒和萧武看在眼里,不去点破,带着她一起离开。
琼珠目送他们,心想,这两位表兄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依靠的,知道彭贞胆小,所以专程来找她一起去见白家的人。
……
瞿氏是直接带着白欣慧和赵锦灵来的,三人给自己做足了排面,随行的奴仆除了贴身的,一路保护的和做粗活的加起来就有十人,浩浩荡荡。
安王妃命人将她们请到了正厅饮茶说话。
赵锦灵和白欣慧一人一边扶着瞿氏,赵锦灵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王府的景致,几乎放光。
白欣慧注意力都在母亲瞿氏身上,见女儿心思都飞了,好几次想要提醒她,可是赵锦灵完全没有注意到。
正厅里,安王并不在,只有安王妃于座上等候,右手边是表情冷淡的小白氏白若云。
瞿氏的眼神往上头扫了一眼,不动声色。
虽然是庶出女,如今也是堂堂安王府的王妃,即便在辈分上她大一头,论位份尊卑,她这个老婆子也是该行礼的。
“老身给王妃请安了。”瞿氏握着长杖,杖头下压,身子微弓。
白欣慧与赵锦灵也跟着向安王妃行礼。
府中奴仆们看在眼里,心道咱们王妃好像的确不太待见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