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月光的笼罩下,视线没有因黑夜阻隔。
近在咫尺的俊美侧颜,男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果的耳畔,带着湿意的气息如同他的气势一般专横霸道地往下穿过领口,徘徊在颈间,牵起她身上阵阵战栗。
苏果紧张地手都在发抖,但也想清楚了一点,眼前这个是与她‘一般无二’,活生生的人。
大概是血腥味逐渐被风吹淡,男子衣袍的苏合香浅浅的萦在鼻尖,平和的香气少许平复了苏果的不安。
可是心头大石才放下,又马上被提拉起来,这人是谁?
诸多思索不过在一息之间,苏果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挪,换了个跪地的姿势,“奴,奴婢参见大人。”
陆则琰直起身,俊颜上笑容玩味,“不是鬼么,怎么喊起大人来了。”
“回禀大人,是夜色太黑,奴婢看错了,还请大人恕罪。”
陆则琰垂眸看着趴跪在地的小太监,虽看不到脸,但露出的一截脖颈肌肤却是白嫩莹泽,仿若能掐出水,整个人浸润在夜色中,像是朵可怜兮兮的小白花,被风一吹都能歪上几分。
小可怜既喊他大人,看来是不认得他。
“不知我身份,你也敢随意开口。”他不轻不重地吓了她一句。
苏果端正地跪在地上,兴许是没想到眼前正是众人口中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她努力抚平了心悸,斟酌字句道:“奴婢是新进宫的太监,还未见着许多的大人物,是以未能认出您来。”
话是如此,但皇宫过了戌时便不许留皇帝之外的男子,所以苏果暗暗猜测眼前男子或许是擅离职守的侍卫,可侍卫能穿常服在宫里随意走动么,她也想不通。
陆则琰轻声哂笑,“你倒是挺会说话。”
“谢大人夸奖。”苏果红着脸小声接道。
她其实不太会奉承人,但毕竟在宫里呆了一个月,多少也学了点,就是脸皮不够厚,说两句脸就跟熟透的柿子似的。
陆则琰没继续盯着她,而是转身绕过枯井走至凉亭,靠向廊柱坐下。
他将修长笔直的双腿横亘在石凳之上,手则放松地垂在亭栏,指腹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臂下的木棂,“半夜三更,你进冷宫做什么。”
“回大人,奴婢是想进来洗澡。”
“混堂司不行?”
“大人,奴婢儿时曾被火烧灼,背上有小处火疮,难看得骇人,奴婢不愿叫人瞧见,所以才
借冷宫的净室...奴婢自知有错,求大人宽恕!”
苏果这个理由对着陈安洛和李荃讲过好些遍,因此虽然她不善于撒谎,但说起这个当真是一点都不磕绊——如果,忽略她耳尖的那抹绯粉的话。
“哦,真可怜,”陆则琰掠了她一眼,话锋突转,“不过,你行迹可疑,还是该查一查。”
“大人,那,那要怎么查?”
陆则琰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吐了几个字,“脱光,让我验身。”
“....啊?”
苏果忙不迭地抬头,秀气的黛眉瞬间蹙成一缕弯烟,他,他方才说什么?
先前不是还可怜她,怎的又要她脱衣服了,还说的那般直白露骨...
心慌之下,苏果的视线登时没收住,撞进了男子带着促狭笑意的浅褐色双眸之中,她心里又怕又急,只能屏着气僵持。
轻柔的月光泻下,在跪着的小太监身上披上一层淡纱,她那俏生生的脸庞不知是被气还是被吓的,很是泛红,黑色瞳仁却睁得圆咕噜的瞄向亭子那边。
怕被发现,小太监刻意将头压低,心虚而笨拙的模样,就跟被大猫抓住,无计可施的小田鼠似的。
“大人,火疤真的很难看的...”苏果支支吾吾地在做最后的挣扎。
陆则琰挑眉看她,淡淡道:“嗯,我吃点亏。”
“...”
苏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时间没有别的好办法,她只得站起来,挪步走到亭子前,伸手开始解扣。
作为宫里地位最低的小火者,她连品级都无,穿的是最普通的蓝色布,亵衣外就一件中衣,因此她脱的尤为慢,一颗扣子都恨不得在指尖打上好几个圈。
这每个多余的小动作,都是苏果在争取时间想解决方法,衣衫是绝计不能脱光的,不然暴露了女子的身份,跟寻死也没甚区别。
可夜色深沉,四下无人,她也不敢顶撞这个大人,不然大人一发狠,她死了都没人晓得。
带着杂念的磨磨蹭蹭之下,小太监的外衣终于还是被褪下,单薄的素色中衣比太监服看起来更宽大,如今少了腰带束缚,晚风一吹,下摆立时鼓起个大包,露出扎着白裤的一双腿,幼细笔直,看起来更可怜了。
陆则琰懒洋洋地看着这一切,他见过不少内侍,容貌不错的有许多,但如此女气的,还真是头一个。
苏果不知被对面男子差点看穿身份,她的手拢在领口,心道:真的不能再脱了,再脱是死,不脱也是死,她到底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苏果想到了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依旧捂着领子,咬唇道:“大人,奴婢不能再脱了...”
陆则琰笑了笑,眸底渐深,“为何。”
他当然早就知道所谓的火疮是在撒谎,那般拙劣的骗功,也就小太监自以为能唬住人。
小太监会说些什么由头呢,他难得生出好奇。
陆则琰那边是闲适的看戏模样,苏果心头却是天人交战了好一番。
她深吸口气,说了她进宫以来最大的谎话,“奴婢...也是为大人好,若是摄政王知道您让我脱衣,一定会重罚您的。”
乍一听到自己从他人口中说出,陆则琰微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苏果下了决心,声音却还带着颤抖:“其实奴婢在宫外时,曾是王爷的,的男宠。”
“这事,宫里没什么人晓得,虽说是以前的事,但毕竟服侍过王爷,所以,不能给别人看了身子。”
苏果说完,脸已然燥热的不能相看。
这些,是她想起李荃的传言添油加醋一番说的,方才脑袋空空,情急之下冒出的就是这个荒唐的借口。
虽然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信,但眼前这个人定然也不敢与摄政王对峙,所以她应当不会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