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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1 / 2)

晚风缠裹余热,男子的声音却很凉,在黑夜中似划开一道光亮。

踏着那道光,他慢条斯理地向亭下走来。

一如那晚月下的身影,肩宽身长,墨缎束腰,俊昳好看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黑暗中,看向她的时候,薄唇勾起若隐若现的弧度,似笑非笑。

苏果从来没有想过,在如此危险的境遇之下,只见过一面的人,最后救了她。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颗颗顺着侧倒在地的脸庞落到泥地上,视线却是没有偏移,紧紧望着男人靠近,直至停在她身前。

陆则琰敛眸而下,亭檐下的小太监,倒地的半张脸上,蓬乱的碎发垂髫遮掩了原本秀气的五官,被迫咬着布条的嘴角混着灰泥残血,唯有双瞳干净澄澈,蓄起水滢滢的幽光,倒映着他的身影。

触目之间,陆则琰有刹那的皱眉,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弯腰轻笑,“除了哭,你还会什么。”

话毕,苏果口中的赘布被取走,捆着她手腕的死结也在他指腹下一并四裂碎成齑粉。

束缚蓦地被解开,苏果左手掌心撑地,缓慢地支起,开口就是满嘴的血腥气味,和还未来得及褪下去的哭腔,“谢,谢谢大人,救我。”

“谢,谢大人。”

苏果的脑后有伤,起身时眼前发白,晕眩使她一时间忘了卑称,眼泪堪堪止住,心里满满是对男子的感激。

她在地上坐不稳,脑袋总是歪斜蹭到对面的袍裾,陆则琰往后退了一步,“顺便而已。”

的确是顺便。他从地牢出来,恰好看到小太监躺倒在亭下,而那个人举着砖块正对着石门的朝向,不管有没有看到,都是必死。

陆则琰说完,没有再多作停留,而是转身走到了晕厥过去的刘阿贵面前。他不屑地睥睨着,将玄色的皂靴直直踩进地上男子的喉脖。

就在他准备踩断颈骨之时,小太监细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他,他死了吗?”

陆则琰偏过头,对上苏果探究的视线,与此同时脚下毫不犹豫地施力。

伴随着轻微的“咔——”,他语气随意,“嗯,死了。”

周遭虽夜澜寂静,但苏果离得稍远,陆则琰背对着她,是以她并未听到那毛骨悚然的一声响动。满以为他是为了救她,一时失手才致人死地。

苏果心里害怕,扶着亭柱等头晕得不那么厉害了,伸长脖子看地上的尸体,话都缕不顺,

“死了,他真的死了...”

陆则琰看她说话吞吞吐吐,心头划过不悦,“是啊,难道你觉得,我杀的不对?”

苏果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自己沁出了冷汗的手心,嗫嚅道:“大人没有错。”

大人分明是为了救她,若不是他,她即将面对的事一定要比死还痛苦。他是她的恩人,是为她才杀的人,她该担负责任才对。

陆则琰轻哼了一声,抬脚就要走,苏果却喊住他,“大人!”

“还有事?”陆则琰有些不耐烦,救小太监不是本意,但既然救了,若是小太监胆敢替地上的尸体说半句话,他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苏果换了副郑重的神色,弯腰行礼,“我就是想请大人放心,今晚这个人是我杀的,万一有人查到,我绝不会将大人供出来。”

“我讲完了,大人去忙吧。”

苏果说完,揪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局促。

她的外衫凌乱污脏,脸上也是青红分布,浑身上下滚了遍泥,连太监服都快看不出原本绣着的图样,就这么一副瘦弱可怜的样子,扮起郑重其事,反而多了几分悲壮。

陆则琰像是全然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诧异片刻之后,才轻轻笑起:“你这是,要护着我?”

他的话太过直白,苏果一时转不过弯来,但她的确存有这个心意,于是想了想后点点头。

陆则琰‘哦’了一声,随后笑意不减地吐了两个字:“多余。”

“......”

苏果满腔的感激之情,被他一句话偃旗息鼓,默默地低下了头。

陆则琰看着她耷拉的小脑袋,觉得甚是有趣。一个普普通通守门的小太监,有时候胆子如针眼般小,有时候胆子又大的没边,现在已经敢大言不惭的说替他顶罪了。

他的视线拂过苏果耳下的暗红色,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是,大人。”

苏果说着便往他那走去,她现在当他是恩人,自然不想逆他的意。

但刚迈开步子,就看到不远处刘阿贵的尸体,苏果的腿战栗发抖,怎么都跨不出第一步。

觉得大人做的对是一回事,害怕是另一回事,她恨不得歹人死,但还是不敢和死人靠的太近...

苏果艰难地咬唇道:“大人,您能不能把他挪开一点...”

陆则琰斜睥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动,好笑道:“死了的人有什么怕的。”

苏果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把心一横快快的闭上了眼,依稀照着脑海里的路,走了个半圆,远远绕开了刘阿贵的尸身。

凝神屏气地往前走,苏果脚下的触感灵敏,但毕竟心里慌张,有几次差点站不稳,好不容易快绕到陆则琰那,脚下突然踢到石头,她就要往一侧栽倒。

说时迟那时快,腰间传来一阵强劲的力道,苏果吓得睁开眼,和陆则琰对视个正着,她竟是被大人接住了!

苏果红着脸避开那双深得如潭水般的褐瞳,谢字没来得及说出口,陆则琰收紧手臂,顺势一扯,已然将她放在了另一侧。

“走吧。”

苏果咽下想说的话,安分地跟上,“噢,是...”

...

月光清幽,冷宫外围的窄道上,隔着数尺便是一盏窍石烛灯,照亮前后两个身影。

前面的男子身高腿长,扎束的垂顺锻衣能看出弧线流畅挺拔的肩胛,步履之间的宽度抵得上后头的那个小跑好几步,因此不多时,二人距离便越拉越大。

苏果步子缓不下来,忍不住喘道,“大人,咱们要去哪?”

被砖头砸,又摔在地上,头时不时还会发昏,若再跑上半晚,她的体力当真是吃不消。

“太医院。”

夜色中清冽好听的男声在苏果耳廓打了个圈,她望向前,男子背脊的轮廓,高大窄劲,莫名教人心里惴跳。

大概是苏果气息略急,陆则琰也跟着停步回头,看到她一副发呆的模样,勾了勾指,“在想什么,还不过来。”

“来,来了。”

苏果结结巴巴说完,才回味过来他们要去的地方,蹙眉心道:大人是受伤了?

所以要她跟着去太医院服侍?

苏果只能想到这层理由,不然她跟着一道去作何。

两人走到太医院的院门口也没停下,苏果犹豫了几息便跟着陆则琰走了进去。

宫里所谓的太医院,其实并不是正身,而是前几年,太后怕小皇帝夜里有急况,临时隔出来给太医的守夜之所。

至于它的主衙署,则是在大明门的东侧,那里有大门三座,堂六间,侧厅四间,不似此处只单单一个堂厅,简陋地甚至未设门役。

苏果对这里算不上熟悉,但不久前来过一次。陈安洛温病发的厉害的时候,她和李荃想替安洛求个退热的方子,结果可想而知是不行。

倒不是太医不肯,而是每份药的出处都需笔录在册,他们不过是小火者,显然不够格留名,不说他们,便是连冯青被棍伤,也只能靠着宫外带进来的药膏,哪里能让太医诊看。

但是苏果当时遇到的那个太医心善,说了许多其他的土方给他们,后来安洛也是靠着那些方子才好转的。

苏果回想前事之际,两人跨进了太医院正堂的门槛。

厅堂进深十余尺,有三四架褐色木柜,摆置着一笼笼小屉,分门别类地贴着药名。

柜子前,值夜的太医正手肘撑着桌案,闭着眼全然睡了过去,根本没察觉到有两人走进。

陆则琰轻一挑眉,苏果连忙避让到了门牖一侧。

大人不知是哪里受伤,靠的太近万一他不高兴呢,反正若是缺她服侍,他总会喊她。这般想着,苏果更是整个人偏侧过去,不敢看向里头。

“你蹦来蹦去,要躲去哪。”

一道声音把苏果的视线拉回,睡着的太医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眯眯眼,在看清来人之后,手忙脚乱地从椅子上瞬间弹起,跪下的时候差点摔在地上,“王,王——”摄政王怎么来了!

桌椅被太医磕碰的哐啷作响,陆则琰嫌吵,适时地打断,“起来,替他看伤。”

这连着的两句,听得苏果呼吸都停滞了一拍,大人说,替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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