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沈糯经历仙虚界那一遭,对姻缘的想法的确和现在的世人不同。
大凉民风还算开放,和离或被休女子都可再嫁。
但很多这样的女子根本走不出,总觉的和离或者被休都是丢人的,沈糯却不认为如此,每个人都有追求感情的权力,只要不是滥情,感情这种事情,不是非要以姻缘为结果的。
像是她上辈子,就是担心和离后被人耻笑,或者家人被人说三道四,哪怕对崔洛书没有感情,她还是不敢和离,生生蹉跎半生,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上辈子若能早些和离,她应该也会有另外一番不一样的人生吧。
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她不信天长地久。
因为感情不是每个人的全部,对一个人来说,感情只是一部分,一生会有许多经历,感情是人生经历的一种姿彩,它只是锦上添花。
而且沈糯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到十八,的确不怎么想成亲,过个两年也不迟。
沈糯坐在殿下怀中,攀着他的颈,如实说,“我与殿下虽说认识也有两年之久,但实际与殿下相处并不是很多,姻缘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所以想与殿下多多相处些再决定,待我爹娘来京后,我那时候应该也有二十了,倒时若与殿下还在一起,再议婚嫁之事。”
何况人世间的姻缘,和修仙人士不同,师兄师姐他们都是两个人的姻缘,而人世间则是两户人家的姻缘。
婚嫁婚嫁,需得两家做主。
不说沈家人能否同意,就说裴家,她都还不知裴家什么态度,哪能这般轻易就嫁过去。
裴叙北听闻阿糯这番话,垂下眼眸,他贴着阿糯腰身的手指痉挛的厉害,他对她的感情,好似比他想得要多的多,只是听见这个答案,心里压得喘不过气,他甚至想慢慢收紧大掌,把人紧紧揽入怀中,逼迫着她同意嫁给他。
只是终于,他把这些念头通通压制了下去,只缓缓说道:“好,等叔叔和婶婶来了京城,我再去提亲,都依阿糯的。”
见他也同意下来,沈糯抓着他的大掌把玩着,慢慢的顺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摸到他的手腕处,“殿下身上可有伤势?”担心他在边城打仗,身上会留下暗疾,上辈子他就是因着不怎么好好处理身上那些伤势,才过了十来年,身子骨就不成了,最后死在边城。
裴叙北道:“都是些小伤,不碍事,已经医治过。”
沈糯不说话,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眉心微微蹙着,过了会儿才说,“殿下把衣裳脱了吧。”
裴叙北知道她为自己诊脉,脱衣应该是他身上受伤的旧疾还未痊愈。
沈糯从殿下身上坐下,坐在一旁看着他脱衣。
裴叙北已经换了身锦袍,不是晌午归京那身战甲装扮,他脱去锦袍和里衣,露出精壮修长的上身,腹肌分明,肩宽腰窄,沈糯看了两眼,起身,目光从前身挪到后背。
殿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不少。
最为致命的应该是腰腹的刀伤,几乎贯穿腰腹,这是更早时的旧疾,已经痊愈。
还有肩膀上箭伤,也留下疤痕,这道伤当初箭上还有毒,殿下在弥山昏迷,被她救治了番,帮他解了毒。
而这几个月的新伤,有三处。
后背和手臂,都是刀伤,不算很重,都已经缝合处理过。
另外还有心口处的一道箭伤,这道箭伤也不深,甚至是只有半个箭头造成的。
沈糯看着殿下心口处的箭伤,这里皮下再三寸的地方就是心脏,若箭头进去的深些,除非她当时就在场,否则等到她从京城去边关都没法把人救回来。
沈糯有些心疼,“殿下这伤是怎么回事?里面的煞都没有除尽。”
这道伤明显,但煞不重,已经进到殿下.体内,不过殿下内力深厚,这点子煞的确不会让他疼痛难忍,可不舒服是肯定的。
裴叙北把当初这道箭伤的来历跟阿糯说了说。
这道伤好了后,的确偶尔还会感觉到疼痛,但他以为是旧疾引起,不曾在意。
沈糯听的很心疼,那灵鹤门的门主还有他身边的懂玄门道术的葛老的确是个大麻烦,不然殿下此仗也不会打的如此辛苦,幸好有她给的玉符,还有殿下内力深厚,这才化去了一大半的煞。
沈糯取了匕首过来。
这把匕首还是师父之前给她的,她通常都是随身携带。
她在殿下心口处的那道箭伤上割开一道轻微口子,沈糯掐诀,引出那一丝煞,最后画了道灵符把这丝煞拍散,才又取来止血散,帮殿下把心口的口子给处理了下。
裴叙北在阿糯帮着他处理伤口时就坐在那里未动,看着阿糯半跪在他腿间帮他处理伤口。
等到她处理完,裴叙北才伸手把人拉起,“可是都处理好了?”
他把里衣和锦袍穿上。
沈糯闷声道:“殿下身上的伤势有些多,虽当初都经过救治,但这几年未曾好好歇息过,所以这些旧疾对殿下的身体还是有影响的,我会给殿下配着益气丸,殿下服用益气丸的时候最好多多休息。”
益气丸这东西都是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来配置的。
现在他不再忙着边关,以后都会留在京城,身体慢慢调养,保证让他长命百岁。
“都听阿糯的。”
见他语气温和,目光眷恋,沈糯其实也想多与殿下待在一起,但时辰不早,他一路风尘仆仆从边关赶回京城,未曾歇息,现在身上还有旧疾,肯定还是得多多休息。
“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若殿下明儿无事的话,我请殿下去百年酒楼用晚食,替殿下接风洗尘。”
她今日吃过百年酒楼的饭食,里面菜肴和点心的味道的确都很不错。
“并不困乏,想多陪陪阿糯。”
他在边城打仗时,很多时候夜里入睡,梦中全是阿糯的身影,可想而知他有多想念他,如今半夜来到阿糯闺房,已不是君子所为,索性不如留的久些,多陪陪阿糯。
沈糯嗔了他一眼,也不催着他走了,与他继续聊灵鹤门的事情。
裴叙北道:“那门主生性狡诈,看出二皇子舒史那领兵也只是穷途末路,所以早在最后一仗就已藏匿身形跑掉,但他之前受过重伤,这次也是元气大伤,恐怕几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这几年我会继续派人追查他的踪迹。”
沈糯知道这个灵鹤门的门主很是狡诈,上辈子就是十来年后才抓住他。
可惜她修为不够,若修为更上一层楼,或许就能瞧见这人躲在什么地方。
裴叙北继续道:“卑尔族的王也因战事病情恶化已经身故,死前将王位传给了大皇子,至于二皇子,战场无眼,已经被我斩杀。”
擒贼先擒王,最后一仗他是先斩杀了二皇子舒史那,战事才彻底结束。
卑尔族新王登基,新王哪怕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但卑尔族的兵力已经削弱太多,就算新王在怎么有野心,也只能慢慢的等待着。
而这二十年,足够大凉更加壮大,更加的繁荣昌盛,而裴叙北也不会给卑尔族养精蓄锐的机会的。
沈糯彻底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辈子,卑尔族早早就被殿下打的溃不成军,没有了隐患。
上辈子,直到她死,殿下死,也未能彻底解决卑尔族这个隐患。
上辈子,她死后在人间逗留十年,的确是看着穆家和崔家富贵权势滔天,但那时候的大凉隐约就有些乱了,大凉真正的未来她还没有看到就已离开。
所以上辈子,穆家,崔家,还有安安的结局,她并不知晓。
想起这些,沈糯有些感慨。
裴叙北说完这些,才说,“时辰不早了,阿糯继续歇着吧。”
“那殿下呢?”
“待你睡下,我再离开。”
沈糯笑道:“殿下又要守着我入睡吗?莫不是又要等到早晨才离开。”
又跟之前饶城客栈时,他也是守着她入睡,等到早晨才离开。
裴叙北失笑,“不会,这次阿糯睡下我就离开。”
他还得回裴家。
沈糯的确困乏,“殿下,那我先睡了。”
她起身走到殿下身旁,俯身亲吻殿下的唇,笑得狡黠,“殿下晚安。”
“晚安。”
沈糯回床榻睡下,隔着纱帐,看着外面烛光下摇曳的高大身影,迷迷糊糊睡着,又迷迷糊糊听见房门轻轻的响动声,应该是殿下离开了,她嘟囔的说了句晚安,才彻底睡下。
…………
裴叙北离开沈家,骑着奔羽回到裴家。
裴家的住宅就挨着皇城根下,五进的宅子,牌匾下两个金漆大字,“裴府。”
裴叙北的祖父早些年就已经过世,所有裴家很早就分了家。
这边就住着裴父裴母,平日里二老孤零零的待在府上。
裴叙北这一房,只有四口人,当初长姐嫁给已经仙逝的明德帝,裴父本在朝为官,为避嫌,致仕朝堂,明德帝也允了,直到明德帝快要驾崩时,传位给三岁的安安,明德帝又把裴父请去宫里,直接授官三公之一的太师,朝臣不敢多言。
等到明德帝仙逝,裴父作为三公之一的太师,权力本该在穆阁老之上。可他是陛下驾崩前授予的官位,在朝堂上并没有多少人脉,甚至总被朝臣挤兑,加上太皇太后也有悄无声息的插手一些政务,以至于裴父的权力被彻底架空,所以经常在宫辅佐小皇帝的人是穆阁老,而不是裴父。
以前的小皇帝对穆阁老也是格外信任,但一年多前,小皇帝被拐回来后,性情有些变化,对穆阁老不再依赖,有事儿也经常会找裴父商议。
裴家在朝为官的确不止裴父一人,但裴家在朝堂上也是比较艰辛的。
他们是小皇帝的母族,更得朝臣和太皇太后的忌惮。
裴叙北站在裴家正门外,看着牌匾上的裴府两字出神。
过了半晌,他才敲门,门房几乎是立刻就过来开了门,瞧见裴叙北,门房喜极而泣,朝内喊道:“老爷夫人,殿下回了,殿下回了。”
院子里慢慢有灯光点燃,裴叙北牵着奔羽进了宅子,朝着主院而去。
而奴仆们一声声的殿下回了,早把主院的裴父裴母惊醒,二老穿戴好,出来时,裴叙北已经来到院中,裴父还好,裴母瞧见儿子就开始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