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泱冷笑道:“过来给你几锤。”
程提很是百思不得其解:韩泱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做错了什么要挨受此罪?
程提想还以颜色,又看到韩泱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心肠好的他还能怎么样,难道打回去么?
他只能好脾气地说:“为什么打我?”
而这种好脾气在韩泱眼里,那就是心虚了,他肯定是事后回想起来把自己挨了家法的事情告诉随沅,他心里内疚,才任打任骂的。
韩泱脾气依然很臭:“你今天做什么了你自己知道。”
程提:“???”
我做什么了我?
韩泱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哪怕是程提,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韩泱的事一样。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他今天先是出门到知行书铺去了,之后遇见了随沅,聊了好几句,嘱托她帮忙照顾堂姐,认识了新朋友白昭,之后回了家一趟,和亲阿娘汇报了投票结果,惹得阿娘很是高兴之后,他就来了韩国公府。
就这短短的一点工夫,他能做出什么对不起韩泱的事?
程提运用他那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了想,忽然一拍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投票结果?觉得我会到你面前来耀武扬威,才这样生气的?”
也只有这个了。
韩泱心里冷笑,投票结果事小,爆料我的挨打事大,呵,还在这避重就轻呢。
他正想开口质问程提,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挨家法的事情告诉随沅,让他好大没脸,却忽然想到,程提并不知道他和随沅能够雨天通话。
甚至,连随沅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他。
如果自己要以此质问他的话,难免要说出这一茬子。但他又不想让程提知道这个属于他和随沅之间的小秘密。
这是他十二年来,唯一的一个藏在心底的小秘密。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其他人都没有的。随沅和程提不同,虽然都是他的朋友,但是一个是明面上的,一个是背地里,带着一点隐秘的快乐。
是随沅带给他的快乐。
韩泱耐着性子,只好“承认”道:“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做出一副真的是被投票结果所伤的模样。
老天鹅!喜欢前尘缘散还是共赴鸳盟,对他来说真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的形象,在随沅那里已经没得七七八八了。
他更是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让随沅发现对面的小哥哥是他。他也要面子的!他就和随沅保持这样的联系就很可以了,没必要让随沅知道对面是他,是那个被家法打的、被罚跪祠堂、黑历史满满的韩泱!
程提不知道前情,还拍拍好兄弟的肩膀:“你要是实在不满意,可以自己补写一个团圆结局嘛。”
韩泱用一只手挡在了自己的脸前。程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要不是情同手足的异父异母亲兄弟,就冲他泄露他的黑历史,他早就真的对他下狠手了!
哎,你还是太善良了韩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程提。程提以为他还是不满意,体谅他病中多艰,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勉为其难道:“好吧,看在我俩打小就认识的好兄弟份上,我亲自操刀,帮你写一个谈灵和文彦共赴鸳盟的大结局。”
他是真的勉为其难。毕竟,他是读者中最懂不羁先生的人,不羁先生明明是倾向于“前尘缘散”结局的,他也读出了先生之意,并且通过几十票暗中支持了先生这个想法。更叫他高兴的是,最后一个月的投票结果也如了他所愿。
要不是为了韩泱,他哪里会枉顾自己的本意,写一个并不喜欢的结局啊。罢了罢了,韩泱也不容易。
韩泱:“……”什么?为什么程提说的好像他为自己付出了极多似的?
他不明白,不理解,他觉得自己和程提好像在鸡同鸭讲:“其实也不用……”你这样。
他还没说完,程提就已经把话接了过去:“哎,你放心,我保管帮你写好,让你满意。”
他懂,他都懂。韩泱不就是不好意思把有求于他的话说出口,不好麻烦他吗。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包在他身上了。说起来,他比韩泱还大小半年呢。
包在哥身上了!
韩泱这是看得起他,信服他,觉得他在文字上,尤其是话本子的文字上造诣极高,他能够创造出一个韩泱喜欢的结局。
他又怎么能不感动呢?越想越是这样!
程提用“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信任”的炽热表情盯着韩泱。
韩泱则是一脸疑问和不解的和他面面相觑。
程提见韩泱好了,不再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就和他说:“我阿姐也回京了,很快就要和未婚夫完婚了。”
程韩两家是世交,程姐姐为人一向不错,韩泱自然也很想出席随着程提看看喜事。他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已经好上不少了,过一阵子出席应该没问题。
又打听道:“程姐姐的未婚夫是那个,周宁然对吧?”
吏部尚书周大人之子。周家是几代簪缨,满门清贵,周宁然也在太学就读,据说很有明年春试上折桂的可能。
程提点点头:“对。”
其实这门婚事他也不是很懂,据说是叔叔婶婶在阿姐和周宁然年幼时定下的,当时周大人未发迹,叔叔也还没有当上徐州刺史,两个人就结下了儿女亲事。
好在周宁然人才出众,也不算辱没了兰心蕙质的阿姐。
韩泱也没有听说过周宁然有什么问题,也不多说什么。
程提忽然道:“今天你是没见着,晋阳县主身边还跟了个祁山弟子,为人很是不错。”他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白昭这样的可不就正合了他口味嘛。
韩泱没料到他又把话题兜了回来。品品这段话,就觉得有些酸。
这么说,随沅又认识了新朋友,也没见她和自己说啊……哼。
“祁山弟子?”韩泱假做好奇地问问。
他倒是知道来送药的是祁山老神仙的弟子,但是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看来那家伙和随沅的关系不错啊,她去知行书铺等投票结果还带爱上了那人一起。
程提不提防他,全部漏了出来:“是啊,白姑娘为人爽朗,武艺又高强,你知道晋州水患的事吗,就是白姑娘来时亲眼所见,好在及时告诉了圣人,今日朝会还在议论大事呢。”
哦,是姑娘啊。那没什么了。韩泱一时心情大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韩泱问程提最近韩沥在国子监有没有搞什么幺蛾子,程提说没有,还和往常一样以温和的韩家子弟身份待人,交好一些人。
程提问道:“我知道你想盯着他从他这下手,但是如果当年的事真是他参与了,他必然不会露出马脚的。”不然就是身败名裂了。
韩泱嘴角挂上了轻薄的笑意:“他母子俩合谋害死我娘,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娘自己一个人揽了,偏他清白无辜。”
程提知道一点内情,但知道的也不多,他知道韩泱走的这条路是踽踽独行之路,他哥哥韩温可能也有提供帮助,但是他们要面临的困难何其之多,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你……为什么不和伯父说一声呢?”韩国公怎么也是他们亲爹啊,和他说一声,以他对妻子和孩子的感情,没理由不帮他们的。
韩泱沉默一会。说实在的,他没办法确认在父亲心里,到底是名声重要,还是人重要。他并不能十成十的信任他。
韩国公在他和阿兄的人生中,缺席太多年了呀。那么多年,从牙牙学语到小小少年,陪伴他们的大多是阿娘。对所有人都温温柔柔,善解人意的阿娘。
程提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却忽然听见韩泱低哑的声音:“我信不过他。”
程提正想安慰两句。
韩泱又看了一眼外面晴空郎朗,道:“我只信天理昭昭。”他说过了,天理若不昭昭,他自己给阿娘公道,给自己和阿兄一个公道。
他是当着程提的面说的。但是他不怕程提泄露出去,程提是他很信得过的人,从来不会乱说话。
额,从来不会在大事上乱说话。
今日他跟晋阳县主说他挨打的事,不算大事。他还是忘了吧。
毕竟兄弟情深啊。
程提在这方面确实没有让韩泱失望,嘴严得很,就连他阿兄跑过来问他,为什么韩泱和堂哥韩沥关系很差,他都没有告诉他原因。
他拍了拍韩泱的肩:“行,你再帮你盯两天。”当然是偷偷的,不叫韩沥察觉的那种,“你也别偷懒,过几天你就回来上学了,祭酒都快被你的请假气死了。”
韩泱摊手:“我有什么办法,叫祭酒和我爹说去。”
……
随沅在家里闲得很,她现在一边进行《将门风华三》的创作,一边听郑听语的后续故事。
白昭这几日在随家,也和随欣等人混熟了。听说随沅是因为一个叫郑听语的同龄姑娘推进湖里的,还是因为出于嫉妒之心,就觉得她十分可恶:“太坏了太坏了!这要是祁山,我一剑给她崩了!”
她还很鸡贼呢,立刻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们祁山上上下下都可好相处了,没有这种坏人的。”
她心里感叹,师傅不给力,还是要靠她把小师妹诱惑过去啊。
随沅也好奇祁山的事,她其实能感觉到,父母已经隐隐有同意她去祁山的意思了。只等她服完三次烈明草,身体大好了,就可以出发了。
最近,齐舟倒是挺有去处的,他和太上皇是认识已久的老友,两个人可以说说话,下下棋什么的。就是白昭,在洛京人生地不熟的,只好赖着自己的“小师妹”随沅,有事没事就找她和随欣两姐妹说话。
随沅问道:“老掌门有几个弟子呀?”
随欣也好奇的看向白昭。
白昭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宣传”的大好时机:“师傅是我们祁山嫡脉,他不爱收徒,就只收了师兄和我一个。师兄叫关星衡,这次的烈明草还是他帮忙摘的呢。”
又把因为朱长老服用了明药堂存有的烈明草、所以师兄不得不亲自提前去雪山上摘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借此机会,还普及了山上一些长老的性格和行事。
随沅听得很是认真:“如此真要谢谢你那位师兄了。”
白昭心道,那也是你以后的师兄哩。
“不用客气哒。”
随欣对她口中那位师兄倒是有些好奇:“你那位师兄是因为比你年纪大,还是比你早入门所以才叫师兄呀?”
这些江湖轶事,门派传承,真的好有意思哦!随欣之前学武一直是跟着做将军的父辈学的。虽然都是习武,但是一个是门派路数,一个是战场沙影,两种情况对习武之人的要求都不同,侧重也不同。
谁能想到,从小在名将之家长大的随欣欣,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女侠梦呢?
白昭回答道:“我师兄既比我早入门,又比我大一岁。我今年十二,你们呢?”
随欣笑道:“你和我同岁。沅姐儿小我们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