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的,这个时间点,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沈棠不应该在元若房间里才是。
知道瞒不过杨何英,元若也不辩解,直接承认:“没回学校,她出来带我逛了一圈,逛完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就没让她回去,等明儿一早再走。”
这个解释简直完美,挑不出半点毛病,不要太合乎情理。
然而杨何英在意的点并不是这个,这些话没起到作用,怀疑就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旦崩塌就一发不可收拾,听完元若的话,杨何英非但没有打消疑虑,反而抓住了漏洞。
她本来就感觉自家女儿和沈棠的关系不对劲,现在听到元若避重就轻的解释便拧紧了眉头,又问:“都凌晨了,小棠在你房间里做什么?”
这句质问可真够直接的,让元若都怔住了,下意识心里一紧,直觉哪里不对劲。
杨何英平时不是这样的,老人家虽然爱念叨,偶尔说话还挺冲,但不会是这种语气,好似元若犯了什么错一样,太生硬了点。
知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或者是对方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这样,元若不由得抿抿唇,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她朝沈棠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以示遇到了事,接着才定了定心神,故作轻松地说:“这才到酒店呢,她过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要休息了。”
都是敷衍的话,两人早就到酒店了,直接订的一个房间,先前还一块儿洗了澡。
元若故意这么说,话里的意思都是两个人是分开住的,沈棠只是碰巧过来撞上她在接电话。
可电话那边的杨何英不信,继续问拿的什么东西。
这般刨根问底着实怪异得很,元若再迟钝都能反应过来了,清楚杨何英肯定是在怀疑,不然哪会这样。她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就捏紧了身下的被单,掌心都湿了。
当初毅然决然向家里出柜都没这么怕,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会出问题,心里发怵,连说谎都没底气。好在她还算镇定,不慌不忙地编了个理由,语气不要太平淡,冷静地告知对方,沈棠生理期来了,到她这儿来拿卫生巾。
理由拙劣,但实用。
手机那边的杨何英没再多问,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须臾,语调稍微软了点,说:“你爸生病了,早点回来。”
元若一愣,“什么病?严重吗?”
“不是大事,别担心,”杨何英温和地说,而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老毛病了,高血压,前阵儿就天天喊自己头晕不舒服,又不让我跟你们说,非得自己扛着,这都跑医院几次了,今天又去了一次,医生让留院观察两天。”
人老了心血管疾病多,总有各种各样的病痛,三天两头就生病,老人家心疼儿女,很多时候都瞒着不肯告知,实在撑不下去了才会讲,挺遭罪的。
方才母女俩还在绕弯儿,一转眼又是另一种心情,元若不会计较那么多,听到这里不免心情复杂,她迟疑了一下,关切地问了几句,说:“我明天回C城,去医院看看。”
“你不是有事吗?”杨何英问。
元若淡定地说:“待会儿跟朋友打个招呼,让她帮忙应付一下,也不是特别重要,缺了我不行。”
杨何英没说什么,搁以往,老人家多半会阻止,可这回例外,听到女儿这么说,她像是松了一口气,模棱两可地讲了些别的,生怕再继续下去元若会反悔一般。
一通电话没持续多久,十分钟不到就结束,末了,杨何英先挂断。
大抵是太在乎家里人的想法,顾及得太多,元若有点不舒服。
一旁的沈棠挨了过来,搂住她的腰,把下巴抵在她颈窝里,温声问:“伯母说什么了?”
在一边从头到尾都听着,光是看元若的脸色都能看出不对劲。
元若也没瞒着这人,斟酌半晌,眉头微蹙,说:“我爸生病了,在住院。”
“高血压?”沈棠问,刚刚听到了一些对话。
元若点点头。
沈棠:“我帮你买明天的机票,早点回去。”
“好。”
“别担心,应该没什么事。”
元若没应声,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她在犹豫,憋了一会儿还是没说。
当关了灯躺在床上,随着感觉做了一次,整个人都变得疲惫不堪了,勉强放松了点,她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往沈棠那边挤了挤,缓缓凌乱的气息,歇了会儿,才如实说:“我妈好像知道了,察觉出来了。”
没提具体知道的是什么,但沈棠一听就懂。闻言,这人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包,摸索着从里面拿出两张湿巾,撕开其中一个,再摸着黑往元若那里去。
沈棠对此并不意外,早就从元若接电话时的反应看出来了,她嗯了一声,随手把湿巾扔到地上,再拆开另一个,接着躺下,挨着元若。
被子起伏了两下,有风钻了进去。她曲起两条长腿,拱起被子,一点都不着急,只是柔声问:“伯母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元若回道,偏头朝向对方,再侧身躺着,“她今晚有点奇怪,跟平时不太一样,应该是猜到了。”
沈棠没说话,再次扔掉湿巾,又抽了张纸巾擦拭手指,做完这些才凑过去,同样侧着身子,她抱住元若,一只手在元若背上拍了拍,安抚道:“没事,不会怎么样。”
“没担心。”元若说,抚着这人的脸,平复下心里的不安,“只是有点不踏实。”
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刀,总是提心吊胆的。其实在确定自己心意那会儿就知道会面临这些,可想法归想法,真要直面家里人了,压力还是有的。
元若了解自家的人,懂人情世故,她知道自己和沈棠的关系意味着什么,亦是如此,她才觉得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