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籁躲在矮树丛后原来是想吓吓沈证影,眼见她从父母那幢楼里出来,像是被人欺负过有哭苦说不出的小孩子那样,火就不打一处来。正要出去,却见她们家沈证影忽然正一正身子,人挺了起来,表示她很坚强很勇敢,胡籁不好马上出现。这档口跳出去,倒像是揭穿她的假面具。
此刻佳人在怀中哭泣,胡籁没急着问她爸妈说了什么,横竖不会有好话。
她早在网上把父母能说出来的恶毒话和能做出恶毒的事全看了一遍,来去不过是变态、扭曲、不孝、被人耻笑、断绝关系、自己去死、要你去死,最坏的就是带人堵门带去野鸡精神病院、囚禁或是找男人领证性侵。
以沈证影的现状、父母爱面子的特质和身处国际大都市好歹有一点文明可寻,也就到断绝关系为止。这些对她而言杀伤力有限,为这事要死要活,跟无知愚人没甚区别,那谁想死谁去吧。
可是沈证影不一样。胡籁抱住她,让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在这里。
父母家附近,沈证影素来谨慎,先前满腹委屈,见到小姑娘自然而然真情流露,一时忘我,现下意识到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抱住小姑娘哭不合适,不好意思地放开她。
“幸好不化妆,否则变成个大花脸。”胡籁摸摸身上没带纸巾和手帕,要拿打底衫的袖子给她擦眼泪。
沈证影一吓,笑了出来,推开她道:“我有纸巾!”
胡籁拉下袖子,顺势牵住她的手,“车上纸巾湿巾都有,走了走了,回家了。”
“唔,回家了。”
其实过去不乏被父母训斥的日子,仔细回想起来,从前父亲的言辞更为严厉,母亲虽不及今天恐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也不多让。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要离开那就觉得轻松。
今天,久违的委屈涌上心头。有些事,并非毫无所觉,以前觉得无所谓听过就算,因为不算也没办法,一腔委屈无人可诉,无人可以理解,最后变成已经这样又能怎样。久而久之,委屈心酸渐渐被隐藏,感受渐渐被埋葬。感觉不到即意味没有发生,那些情绪不需要出现。
和胡籁在一起之后,沈证影能够时刻感觉到她在乎、她理解,即便她不认同,也无损半点关注。她的在意使沈证影深埋的情绪逐渐重见天日,从心理学上来说,那是好事。感觉不到情绪或是以为没有情绪,情绪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就此消失。
有时,人也会被自己的情绪吓到。
牵着爱人的手,回忆刚才的情不自禁,沈证影略感羞耻。可是午后春日的阳光将父母家的寒意渐渐驱散,那声回家使人感觉温暖。无论如何,她现在有家,有亲人,也有爱人。
“胡来来,你躲在那是不是要吓我?不是答应了回家,又不听话耍赖。”
沈证影要算账,胡籁假装听不懂,东张西望,动作浮夸,“什么?你问车在哪?停小区里了呀,几步路就到,这边这边。”
“还跟我装傻。”
两人拉拉扯扯到车前,被下来找人的沈睿逮个正着。
沈睿在五楼楼道的窗户边上打游戏兼张望,沈证影一走,他爸就被奶奶召唤下去,他刚好来得及见到沈证影哭唧唧抱住漂亮小姑娘那一幕,惊得双下巴快掉下来了。
“我靠我靠,嬢嬢的女朋友那么年轻漂亮的嘛。我靠我靠。”那一抱,完全燃烧了他体内百合控的魂。
“老头子听你说粗话要叫你写检讨。”钱清双手交叉在胸前,依在门边,懒洋洋看儿子发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