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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功臣(1 / 2)

欣妃的事情告一段落,锦葵芙蕖便减少了进宫的次数,一来是周玉雁不想让她们在宫中再卷入什么纷争,二来,她的风寒久久不愈,别说锦葵芙蕖不想入宫,就是待在宫中的周湛也时不时地将太后赏赐的好药材送回王府,翟泽翟枫更是时时刻刻守着她,小眉头拧着就没松开过。

“蓝秧姑姑,母亲的病还没好吗?”翟枫站在门口,仰着头问正要端热水进屋的蓝秧。

蓝秧看了一眼屋内,周玉雁正在小睡,她悄悄地将热水放进去备用,然后走出来带着翟枫走远一些:“小殿下不必担心,长公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翟枫低下头掰了一下手指头,“可是母亲都生病好多天了。”他脸上浮现出担忧:“蓝秧姐姐,母亲是不是生了什么重病?”

“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是翟泽。

他沉着脸大步走过来,翟枫略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

翟泽盯着翟枫:“母亲正在休养,你拦着姑姑,便没有人照顾母亲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你。”

换做从前,翟枫必然瘪着嘴委屈起来,可是如今,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似是认了。

翟泽虽然这样说,但也望向蓝秧:“姑姑,母亲从来不会生这样严重的病的,为何这么多日了还没有好?”

蓝秧叹了一口气,将两个小公子拉倒一旁:“两位殿下当真不必担心。奴婢知道,长公主在殿下的心里总是无坚不摧的模样,可是长公主到底人心肉长,又岂会真的是铜墙铁壁?如今是多事之秋,小王爷还困在宫中,锦葵芙蕖小姐又刚刚摆脱麻烦,长公主心里担心,病自然好的慢一些。”

翟泽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母亲在担心什么?”

翟枫看看兄长,又扭头去看蓝秧。

蓝秧浅浅一笑,像从前一样哄逗:“人长大了总会遇到许多事情,长公主如今担着这尊贵的身份,自然也有她需要担起的责任。小殿下不要胡思乱想了,大夫也说,风寒一事因人而异,有人生来就是药罐子,却能搭着药袋子,有人身强体健,却会因为一个小病痛要了性命。”

翟泽的眼神骤然一冷,不满的看着蓝秧:“这就是小病痛,岂会伤到母亲!”

蓝秧自知比喻不当,赶紧改口:“是是是,奴婢失言。奴婢只是想告诉两位殿下,长公主少生病,一生病难免会重一些,总好过整日抱着药罐子对不对?”

翟枫忽然低头:“才不是这样……”

蓝秧一愣:“什么?”

翟枫拧着眉头扬起脑袋:“才不是这样!”他说的有板有眼:“莳妹妹的母亲是王妃,可是那位王妃就只用吃吃喝喝,莳妹妹说她母亲是全天下最不操心的母亲,王妃的身份一样尊贵,可是她便不用操心什么,也从不曾生什么大病。你分明是胡说。”

翟泽眼神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低下头。

蓝秧心里无端端的酸了一下,却还是露着一个耐心的笑:“可是天底下,只有一个昭王妃啊。”

翟泽的表情有些难过。

“昭王殿下与昭王妃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患难与共,这是很多人都比不来的。有昭王殿下的照顾,昭王妃自然无需忧心。”

翟枫:“我也可以照顾母亲,只要母亲不再心存忧虑,是不是就会好起来?”

蓝秧一笑:“有小殿下的这份孝心,长公主一定会好起来。”

周玉雁醒了,再唤人,蓝秧赶紧进去了。翟枫也想进去,却被翟泽拉住了。

“你拉着我做什么。”

翟枫扑腾未果,有些气恼。

“别去吵母亲。”翟泽的声音低低的,抬起头来看着翟枫:“你这段日子往昭王府走的勤快,与那个昭王妃熟悉吗?”

翟枫点头:“昭王妃是个顶好的人,也会陪我们玩,还会陪我们一起读书。都是住在王府,可是昭王妃娘娘好像从来不用操心什么,活的十分开心……”后面的他没有说。

母亲也是淳王府出来的,可她从未像昭王妃娘娘那样恣意大笑,又或是完全无忧无虑的吃吃喝喝过。

蓝秧姑姑说,那是因为昭王妃有一个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昭王殿下,所以,母亲之所以过得辛苦,是因为她总是一个人撑着。

翟泽唇瓣一动,“翟枫,你……想回羌国吗?”

翟泽当真只是随口一问,不想翟枫却身子一抖,眼神都跟着警惕起来,拔腿就往母亲的房里跑,理都没理他。

翟泽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赶阻拦。

他们的父亲并不是昭王殿下,既不会为母亲撑起一片天,更不会任由她恣意大胆的过活。

父亲有很多的女人,还有很多的孩子。孩子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上天赐予的礼物。回望过去,他们之所以会聚集在母亲膝下,皆是因为生母早逝。若说他们姊妹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大概就是都没有了生母吧。

在羌国里,他们的母亲只是父亲一时兴起的玩意,兴趣过了,便随意搁浅在一个角落里,任由其他被他宠爱的女人随意欺负践踏。

他们被送到母亲这里时,母亲也是不讨父亲喜欢的。可是母亲他们任何一个人生母都不同,她坚韧又隐忍,有谋略也有理智。她与他们的生母最大的区别在于,她从未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对自己根本无意的男人身上。

翟枫倦鸟归巢的扑进周玉雁怀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母亲还没有好吗?”

周玉雁将他的小脸撇开些,免得过病气给他:“前几日怎么抓你都抓不住,日日去昭王府玩,这几日我抓不住你了,你倒是时时刻刻捻着了。这算什么病,不过是借着养病的理由,好好歇息几日罢了。”

翟枫可没有这么好骗,他盯着她:“母亲卧病在榻,枫儿还四处耍玩,便是不孝。”他扯着她的袖子:“母亲,你快些好起来吧。”

周玉雁冲他眨眼:“你是不是憋坏了,想出去玩?”

翟枫急红了脸,急急争辩:“不是!是、是想要母亲早点好起来!”

周玉雁本就在逗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奈何翟枫并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思,他扒拉着她的被角:“母亲一定要按时吃药。”

周玉雁哭笑不得:“我都快泡在药罐子里了。”

翟枫又急了:“那为何还不好起来!”

周玉雁忽然伸出双手捏住翟枫的脸蛋,微微发力,翟枫哇哇叫起来,周玉雁却笑了:“我瞧着你倒像是故意来挑衅我,想试试我还有没有力气治你!”

她松开手,翟枫泪眼汪汪的捂着脸:“疼……”

但是也正是这个痛处,让翟枫觉得母亲好像并没有故事里说的那样病入膏肓,病的连力气都没有了,现在拧他还这么疼,一定是快好了!

翟枫没有出去玩,乖乖的回书房练字看书了。

翟泽心事重重的走到厨房,想问问给母亲的汤药准备的怎么样了,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锦葵芙蕖正挨着脑袋凑在一起研究炉子上的药,围着煎药的嬷嬷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她们自研究毒物起,便读过些医书,奈何这种自学而成的本事,自然比不上人家深究岐黄之术的大夫,问来问去,脸上的苦恼之色越来越多。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翟泽走进来,面色不善的看着两人。

芙蕖掰着手指头:“母亲病了多日一直没好,从前都没有这样过。”

锦葵也有些担心:“我听裴嬷嬷说,风寒可大可小,一些从不生病的人,忽然生了病是会要命的。”

翟泽眼神一冷:“不许胡说。”

两人乖乖的闭嘴,但是脸上的忧愁显而易见。

翟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母亲对每一个人来说都这样重要过。

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然成为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他们也习惯了她无坚不摧的模样,以至于她忽然生病久久不愈时,会这样担心不安。

若是有一日,他们一定要分开呢……那该怎么办?

翟泽的脑子里想起了邬哲离开时候说的话。

只要母亲跟着他们回到羌国,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可是……

母亲从没像昭王妃那样无忧无虑的活着过,对她而言,他们更像是负担,若说母亲还有什么理由会回到那个从未将她当做过妻子,从未照顾呵护她半分的男人身边,或许也只能是因为他们了。

可他不想成为母亲的负担,他们应当也不想。

……

羌国的战乱被平息,大禹一展雄风,让金平国见识到了大国的手段力量。战后,大禹军做了战后的清算,之后傅修宁开始撤散军队,撰写助战的战报,整个过程当中,他仿佛对所有环节都驾轻就熟,处理的游刃有余。

回朝之日,朝中早已经对他此次的行为争翻了天。

偏偏他这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本职事务做的滴水不漏,调兵遣将有例可循,援战助阵有条不紊,战后处理条理清晰,若非此事发生的太突然,让人几乎要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策划出来的,否则不可能连找一个错处都找不出来。

明廷坚赶在大军之前先行回了京城,先是向永庆帝请了罪,然后又口述了一遍战事的详情,永庆帝对照着傅修宁送回来的战报,几乎无二。

明廷坚为自己中了埋伏这件事情感到格外的羞愧,他承认是自己经验不足,险些误了大事,好在有傅修宁力挽狂澜,才没有铸成大错,如今羌国内外之乱已经平息,羌王邬哲暂时留在羌国处理善后事宜,但是已然有使臣随军来禹,是为了此次大禹出手相救表示感谢的。

明家对明廷坚此次主动担责的态度并没有持反对意见,是以,以淳于氏为首,视明氏为对头的一群朝臣开始就明氏此次的错误揪着不放,大有让永庆第给明廷坚治罪的意思,即便不治罪,也要杀一杀他先前剿匪后的威风。

永庆帝为此愁眉不展。

明廷坚只是少年将才,虽然缺乏经验,但是不能否认他在军事作战上的才能,更何况这一次并未铸成大错,若明廷坚当真是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小人,他绝不会轻易的让傅修宁占据上风,又老老实实的道出战况实情,再往深一些说,他可能连战场上主持大局的权利都不会轻易交给傅修宁。

若是此刻当真给明廷坚治罪,都是不合适的。

然而这群朝臣是铁了心一定要干掉一个,总不能在明氏大权在握之时,又眼睁睁看着另一撮阵线不明的势力撺掇起来。

就在朝中吵得闹哄哄之时,傅修宁领军回朝了。

前线战事早已经在京中传开,这短短几日,傅家的门槛已经被踏破了,上门恭贺的,巴结的,傅准俨然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花氏直接出面为傅准称病,这才拦下了一波一波的造访。

大军入城,为首的男人高大英挺,战马盔甲未卸,寒光慑人,男人手持马鞭骑马入城,威风凛凛。

百姓夹道欢迎,路边还时不时地有路过的马车停下,主人探头来看是哪家的人物。

“夫人,来了。”一个小婢女小跑到马车边上露出了贾氏带着面纱的脸。

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眼神里有激动地光芒。

“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一直可以。”

小婢女看着自家夫人,欲言又止。

少国公近来与少夫人已经有了离心之兆,可是少夫人非但不着急,更无挽救的姿态,反倒对前线的战事十分的紧张。得知傅大人大获全胜,领军回朝,今日更是亲自前来相迎。

“少夫人,咱们看也看了,是不是尽快回府?若是让少国公知道了,定会不高兴的。”

贾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一番犹豫,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连声音都淡了:“回府吧。”

婢女正准备启程,又听她道:“等等。”

“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送一封帖子去傅府,以本夫人的名义。”

婢女拧眉:“少夫人,这……”

“若是你敢说出去,仔细自己的小命。”

贾氏的眼神冷冽,婢女吓得一抖,再不敢多言,连忙去催促车夫驾车离去。

马车朝着国公府方向走去,贾氏撩起车帘子,看着同行的军队还有军队前的那个男人,眼中流出了几分柔情。

……

军队一起来到大禹的还有羌国几位重臣。原本羌王是要亲自前来谢恩的,奈何如今朝中局势动荡,邬哲不能随时离开,所以便委派了亲近的重臣前来,这些重臣与往年前来大禹的使臣不是一拨人,但是进城之后,傅修宁还是将人按照使臣的身份送到了馥园那一头安置,然后才进宫面圣。

自傅修宁走进大殿的那一刻,殿上的一双双眼睛就全都往他这处投来。

啧啧,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本以为他此次担任民生要务外出,回来之后定是名利双收,没想到还捞了个军功。

虽说已经呈上了折子,但霍昂一还是率先出列,将此次离京着手的新种与新农具的事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复述了一遍,无论是历年来的粮食收成,官府赋税还是新农具新种子下放之后的前期效果,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其中,他负责哪些,傅修宁又负责哪些,全都清清楚楚。众人这才发现一个微妙的地方——他们前去下放新种新农具的梧州,竟然离羌国十分的接近。

大禹边境州县都有驻军,作以农养兵之所,非备战之态。但只要有皇命调令,就会即刻整装待发,傅修宁手中拿块金牌,仿佛是一早为了他今日的军功准备的。

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

酸到了极致,难免有人开始阴谋论。

可是思来想去,这事儿都不靠谱,傅修宁多年来都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虽然近来显露了才华,可是之前早有人对他进行了摸底,他傅氏族人倒是有不少腌臜事,可是众所周知,傅修宁与这些族人向来关系不好,他自己更是清的像一滩白水,什么都没有,这就更不可能存在什么小辫子能被抓住。

所以,现在有人想将这种种巧合当做阴谋扣在他的头上,也难有突破口。

待到霍昂一道完后,便又傅修宁开始述职,同样的,他早已经事无巨细的写了战报回来,但现在众目睽睽,他还是详细的说了一遍,叫人根本挑不出来毛病。他分明是一个文官,却对行军打仗之事十分熟悉,行兵布阵信手拈来,简直叫人意外不已。

其实这件事情,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身为文官,还身负要职,根本没有资格调动军队,更别说阵前易帅,可是众人看一眼悠悠然站在一旁的昭王殿下,只能将这口老血往肚子里咽。

当年昭王殿下与昭王妃完婚在即,昭王妃却忽然离京三年,杳无音信。就在所有人以为昭王妃是逃婚了的时候,她竟带着捷报而归,原来这三年在外,她拿着先帝赠的金牌做了不少的好事,更是与昭王里应外合,平定了不少的乱事。

有先例在前,先帝都有赏无罚,如今永庆帝还能逆了先帝的决定?

况且,此刻若是拿着这事儿追究不停,等同于是在质疑当年昭王妃的举措,那护妻如命的昭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挑事儿之人。

傅修宁每多说一句话,便多了一个朝臣的叹息。

搞不动,实在是搞不动。

待傅修宁说完,永庆帝已然大喜,哪里还有先时恶疾缠身时的病态?

他仿佛忽然发现了一个宝藏一般,“此次大禹援战羌国,战得不仅是大禹军人的尊严,更是大禹的国风,傅卿行事果敢,有谋有略,乃是大禹之福。”

朝臣彻底偃旗息鼓。

这个傅修宁,恐怕暂时动不了。

但是事情未必没有转机,此刻各派的朝臣有了一个惊人的共识——既然此刻使不了绊子,不妨反其道而行,托他一把,他此刻风光,来日能说服为己所用,兴许还是一个机会。

最终,因此番助战大获全胜,永庆帝龙颜大悦,金银赏赐不在话下,更令人咋舌之处在于,永庆帝竟然以明廷坚负伤养病,副指挥使一职恐要空缺为由,由傅修宁暂代此职,待到明廷坚康复之后,再做定夺。

此事一出,朝臣哗然。当日明廷坚立功归来,被封为副指挥使,俨然是要拎到跟前重用的意思。现在明廷坚受伤,让傅修宁顶上了,永庆帝更倾向谁,显而易见。因先帝时期曾出现过朝臣官职紊乱,滥用职权一事,永庆帝登基之后,对此做出了很大的整改,就是为了避免此事。

傅修宁本就身为侍御史,如今竟破格代了副指挥使的位置,跳的有点远还有点偏,奈何永庆帝重用之意不言而喻,此刻站出来反对,指不定永庆帝还要顺势再给傅修宁抬一抬品级,反倒便宜了傅修宁,是以众人只是默默听着,不作指点。

赏赐抵达傅家之时,傅准花氏老泪纵横,傅家族人大概早已经练就了镇定自若的功夫,也接受了傅修宁一鸣惊人青云直上的趋势,一个个在此刻像是失忆了一般,全然不管自己从前对着傅准傅修宁说过多么重的话,一个个笑脸恭贺,直道傅修宁乃是傅家之光,是祖上积德才让傅家有了这样一个了不得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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