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亓官子义转身抱住张春娟,他面朝张春娟,眼睛眨啊眨,似有光芒在其中,他声音中带了几分恳求:“你让二哥停下吧,我不怪他。”
张春娟笑着揉了揉亓官子义的脑袋,她转过头,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徐丁红,徐丁红看到后立马垂下脑袋,张春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转头看着胡光瑞,胡光瑞给自己扇的不像人样,他脸红肿后要比之前大上一圈,口水时不时会被他的手黏走,然后拉出一条长丝,看起来既恶心又痛心。
张春娟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她看到胡光瑞给自己打成这样,心里多少也是有点难受的,只是她得强忍着这份难受,因为她要为亓官子义讨个公道。
亓官子义抱着张春娟慢慢摇晃了起来,像是在撒娇,张春娟无奈地看了眼亓官子义,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你真不怪你二哥?”
亓官子义抬起头轻轻摇了几下,小声回道:“不怪。”
张春娟又欣慰又心疼,她小声夸赞一句:“好孩子。”
说完,她转过头去看着胡光瑞,开口道:“再打十下就停吧,你自己数着点。”
胡光瑞听见这话,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整个人焕然一新,扇巴掌的声音更加响亮,他几乎是用全身力量来扇自己这十个巴掌的,扇的鼻子都开始流血。
这可给一旁的徐丁红吓坏了,她心中悲痛,不敢去看丈夫,可又担心丈夫,于是半睁着眼,从睑裂那往外瞧着,看一会就要闭一下眼,仿佛是要消化掉前面所看到的东西一样。
亓官子义看着张春娟,时不时会用眼角的余光看一小会胡光瑞,心中也莫名有些开心。
他不恨胡光瑞,但不代表他不讨厌胡光瑞,他之所以不跟张春娟说,是因为他怕给张春娟添麻烦,并且还怕自己因此事被赶出家门。
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觉得他比不上胡光瑞他们四兄弟,因为他不是亲生的,而他们四个都是亲生的,自己之所以会倍受宠爱,完全是因为那个早逝姐姐的缘故。
他喜欢待在这里,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张春娟,同样,他害怕离开这里,他害怕去外面寻找新的生活,害怕离开张春娟。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并不是不讨厌那些欺负他的人,他只是……只是不敢说,他怕失去,所以他从不敢告诉张春娟自己遭受过什么,他怕失去,所以一直都在失去……
“完了,完了,十个满了!”
徐丁红连声喊道,她急忙抓住胡光瑞的手,生怕他记不清,多打了自己两下。
胡光瑞有些无力,徐丁红拿出纸为他擦鼻血,他跪在那,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慢慢的,他感到身子无力,甚至有点要向前倾倒的感觉。
徐丁红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她用双手扶住胡光瑞的身体,对着张春娟的方向喊道:“娘,我先带他回去了。”
张春娟嗯了一声,别过头去,似乎不想看见胡光瑞现在的模样。
亓官子义头埋在张春娟怀里,等到胡光瑞走进去后,他才将头抬起来,一抬起来他便看到张春娟正盯着自己,他有些惘然,因为张春娟的表情很严肃,并且严肃中夹杂着一丝怒气,他不知道张春娟这是在生谁的气,如果是自己的,那他后悔了,是他太不小心,将伤口暴露出去了,如果张春娟看不到那伤口,那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就都不可能发生了。
想着想着,亓官子义又低下了头,他情绪本就不好,先是杜明绣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害得他白担心一场,再是胡光瑞自己扇自己,亓官子义看得解气,情绪稍稍高涨了些,再下来是张春娟,当亓官子义看到张春娟的表情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做错了。
“抬头。”
张春娟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冷,这令亓官子义心里发毛,他眼皮狂跳,满脸忐忑地抬起了脑袋。
张春娟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皮上都有一条皱纹,那皱纹似乎在压张春娟的眼皮,想要她早些闭上眼睛。
“你被他们欺负了怎么不告诉娘?”
张春娟生气地问道,她知道亓官子义乖,但她不想让亓官子义乖到这个地步,被人欺负还不会告状,这不是张春娟想要的。
亓官子义撅着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他张了张嘴,又吸了一口气,反反复复做着这些动作。
“说话,你为什么不告诉娘?”
张春娟再次问道,这次她声音中的怒火比起上一句要明显许多。
亓官子义内心更加害怕了,他不安地看着张春娟,声音细若蚊蝇:“我怕娘说我。”
张春娟没听清他的话,但知道亓官子义回答了后,她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些,声音中的怒火也少了些。
“你说什么?”
“我怕娘说我。”
亓官子义头埋在张春娟怀中,小声说道。
这声音的确比刚才大了些,但张春娟还是听不清,外面的知了叫个没完没了,她只能听清几个字,其他的字都没听清。
张春娟的怒火原本就没平复下去,现在又两次没听清亓官子义的回答,她心中的怒火再次高涨了,她声音大了点,语气严厉了些,道:“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大点声。”
亓官子义身子小幅度地颤抖了下,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张春娟,鼓起勇气拔高声音道:“我怕娘说我。”
张春娟满脸疑惑,不解,她蹙眉问道:“我为什么要说你?”
“因为……因为……”
亓官子义还真不敢说出这些话,他害怕娘听到这些话后会责怪他,骂他,仅管张春娟自始至终都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害怕,这害怕是源于他不自信,他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不是亲生的,自己是捡来的,因为这些,他害怕……害怕失去,害怕眼前的一切消失,害怕自己最亲近的人生气,害怕她离开……
“说!”
张春娟大声道:“你怎么想的怎么说!”
小时候张春娟喜欢亓官子义这样的性格,因为这样的亓官子义比较黏人,而且也更加可爱,当时她就觉得这孩子是真好,跟他那个姐姐一模一样,太乖了。
随着亓官子义渐渐长大,这样的性格也不再适合亓官子义。
张春娟生气的点也正是这儿,她怕亓官子义太软弱,因为软弱的人总会被人欺负得遍体鳞伤,这种性格不好,他应该坚强一点,dú • lì一点!
张春娟这么想着,所以她要从现在开始做出改变,她要重新培养亓官子义的性格,让他变得坚强,dú • lì,强大!
人们心中所认为的犯错不过是他人没有达到自己预想的标准罢了。
亓官子义听到这些话后更加害怕,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从张春娟的怀抱里走了出来,微风翻过院墙轻轻吹来,落叶被风卷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后才轻轻落下,黄昏时的风有些寒冷,亓官子义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掖紧衣服,慢吞吞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