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
“找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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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洋洋的火光把凌安之照醒了,鼻子里还充斥着烤肉的味道,好像身子底下也不再是冰冷的土地,铺上了一个什么动物厚实的皮毛。他嘴里苦苦的,应该是被灌了什么药,呼吸不再费劲,身上也熨帖了一些。
余情狼狈的像阎王殿里的小鬼,浑身血污,正端着水壶,笑盈盈的看着他,“三哥,你可算是醒了,来,再喝几口药,之后我喂你吃点东西。”
凌安之乍以为这是死后幻想的东西成真了,不过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披盖着脏兮兮的黑狐裘大氅,上身衣服被脱了,伤口被重新处理过,用里衣扯成的碎布包扎的严严实实,虽说比之前舒服多了,但这疼痛还是实实在在的,虚弱的好似身上的大氅沉重到压得慌。
他眼神疑惑,挣扎着问余情:“这是怎么回事?”
余情先把药给他送下去,腥苦无比,好像是什么动物的胆和胆汁之类的,身上伤口上的药应该也是这股味。
喂完了药,余情用水壶的瓶盖给他送了几口温水,凌安之渴极了,一口水喝的口大了些,解渴倒是解渴了,不过嘴上一大块皮直接沾了下来,看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余情心疼的拍着他的后背顺气:“慢点,轻点”。
余情将火上的肉取了下来,含了一口嚼碎,直接嘴对嘴的喂给了他。
看他呼吸匀净,两眼有了点神采,身上的温度也上来了,又探手探了探他沉稳的心跳,余情这才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了。
“三哥,你今天早晨好吓人,那只瘟灾的熊日前已经被你刺伤了,跑到山洞深处趴着养伤,好像脊梁骨也有问题。我追踪着血迹在山洞里找到它,把它杀了,熊胆和胆汁先给你灌了下去,跑回去剥了这个畜生的皮当褥子,刚才吃的是烤了的熊肝脏,早知道早去找它好了。”
凌安之后怕的问道:“你跑了几个来回?不担心在错综复杂的山洞里迷路吗?”
余情洋洋得意挥舞着插着熊肝脏的鱼肠剑道:“我聪明着呢,没有你带路,我只能自己记住路线了,再说三哥在这里等我,我怎么敢走丢?”
凌安之感觉一股暖流直达肺腑,摸着余情的厚脸皮,“说的轻松,我再进去都找不到原路。这么黑你又看不到,受伤的野兽又更残暴。”
余情摸摸鼻子,笑道:“我用光了你的火折子。”
凌安之只苏醒了一小会,就又昏了过去,余情隔几个时辰就灌他一口苦胆水,昏天黑地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有几天,直到有鼎沸的声音将他吵醒了,先是尖利的口哨声,之后是吵杂的脚步声:“将军,这里有人,大帅!大帅在这里!”
接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奔跑而来,眼前人影一晃,看到了胡子拉碴狼狈不堪的凌霄。
凌霄接到汇报,知道凌安之几乎单枪匹马的进了蒲福林雪山,这些天快要急疯了,完全没管凌安之让他镇守安西军的军令——他可没想过固守家国建功立业的事,凌安之没了,他还当个屁的将军?
蒲福林雪山雪崩了一次,基本掩盖住了所有痕迹。凌霄带了一万人分别带着药物食物,十个人一组昼夜不停拉网式的搜山、网格式寻找,前几天在山洞入口处看到了打斗过的痕迹,又救出了余情的侍卫队,知道凌安之应该是被困在了迷宫一样的山洞子里,这些天一直在疯狂的搜寻。
见他还活着,明显拍着胸口眼圈红了的长出了一口气,再说话就带了哽咽的鼻音:“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我还担心你不是被活埋,就是被渴死饿死了呢。”
凌霄太知道凌安之身上基本没有太多脂肪,每天躺着不动消耗尚且惊人,没有饭吃基本熬不了几天。
凌霄心里这口气放下之后,才注意到还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高瘦小鬼,他看了半天,直到余情露出白牙一笑,说了一句:“他就知道你能来,”从声音上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平时妩媚好动的余情,看来两个人确实是困在一起了。
这两个人全被糟蹋的没了什么人样子,凌霄有备而来,先是每个人灌了几口参汤续命;接着给每个人盐水刷牙漱口。
凌霄吩咐随行人员拿过药箱,拉开凌安之盖着的大氅检查他胸前被抓破的伤口,被余情精心处理过,清洗的还不错,他用药酒再次清洗了创口,将上好的金疮药浸在纱布上,重新进行包扎一下应急,剩下的等出去后再让军医处理。
凌安之几天下来清减不少,凌霄感觉他整个人都变薄了,要不左右还有亲兵随行,他现场就想搂着这个人哭一场。
凌霄吩咐左右拿来干净暖和的衣服,先给随便换了换,下一步只能回去再说。处理完了凌安之,凌霄端着纱布和金疮药,看着明显也浑身是血的余情不知道如何张口,他张口结舌,“那个…余姑娘,你自己会弄吗?”
此处距离走出雪山还有一百多里,伤口不处理根本不行。
凌安之顶过了最难熬的那天上午,之后开始缓慢的恢复,此时已经能勉强气喘吁吁的起身,他见余情为难,伸手对凌霄说道:“用药酒给我擦净再冲洗一下手,你们全出去,交给我吧。”
凌安之说扶着他就行,他自己能走,可凌霄绝对不允许他逞强,一伸手脱下披风,裹住凌安之将他打横抱起。这一抱又是心疼的胸口发麻,感觉才七八天,凌安之轻了好多,眼窝脸颊深陷,两眼中的秋水都快枯了。
凌霄挥手吩咐亲兵抱起余情,担心春末的雪山再次崩塌,不敢传令吹哨子收兵,只能靠亲兵传达命令,全部停止搜索,回文都城。
雪山萧索,北风已经转化为南风,凌安之明知是设下圈套在等他,依旧踏雪寻亲,和送死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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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凌河王和凌川闻此惨讯后,已经马上回到了文都城,也知道凌安之几乎是单枪匹马的进了雪山找妹妹凌忱一直没回来,不过谁也没问起过,一看便是怨念极深。凌霄担心凌河王迁怒重病的凌安之,没敢再回凌河王府,将凌安之和余情秘密安置在自己的私人宅院之后没有声张。
——他前一阵子过生日,花折阔绰出手送的两套宅子,不用白不用。
两个人见有人来接应,心气一松,太过虚弱俱直接昏迷不醒。凌霄自己亲自动手服侍凌安之,安排其他丫鬟服侍余情,每日几轮药物、梳洗收拾、精粥细汤的调养,一两天才恢复了点人样子。
凌安之醒过来正是半夜,他这回把凌霄吓坏了,凌霄从未亲眼见他病过,也知道他这个急病主要因悲痛愤怒而起。尤其余情醒的早些,今天下午和他说话的时候,告诉凌霄凌安之日前曾经回光返照,差点一命呜呼,听的他五内如焚、魂飞魄散。
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凌霄心里一道一道的坎全过不去,精神也是硬撑着。见到凌安之半夜醒转,凌霄一颗心彻底落了地,直接开始在床前抹眼泪,一边抹着眼泪还一边喂着他喝参汤,那委屈的熊样,弄的凌安之哭笑不得。
凌安之伸手想把碗接过来——凌霄一瞪泪眼蒙蒙的琥珀色眼珠,没接过来,他知道家族蒙难凌霄心里也难受,想劝解几句,不过转念一想,哥两个如果互相劝解的话,估计就剩下抱头痛哭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其他话题:
“小祖宗,趁我还没死,你先别急着哭丧,堂堂破军将军,哭哭啼啼的,让人笑掉大牙。不是不让你擅离职守吗?”
凌霄试了试温度正好,一勺参汤轻轻的送进他嘴里:“职守个屁,我的职守就是守你,你要是没了,我守谁去?你这回清减了好多,可怎么得了,这几天先在文都城缓一缓,过几天偷偷回军中去,找军医开几个药膳的方子,把肉养回来才行。”
凌安之知道凌霄是让他躲着凌河王,他被人精心伺候了两天,眼睛中的神采已经恢复:“你这是把我当猪养了?掉下去的是肌肉,长出来的可是肥肉,稍加照顾即可。对了,余情呢?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