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轶平时看凌安之打仗,凌安之有机会能教一些就教一些,想到凌安之告诉他的:“王爷,你看在战场上,只要允许,擒贼全要擒王,专挑官最大的下手。”
他当时沉思疑惑:“战场上一团麻,两军搅在一起,怎么分辨谁是将军呢?”
凌安之当时指指点点的告诉他:“其实要看运气,您四周看,高级军官的特点是周围保卫和往来传递军情报信的人多,您晚间不用看清楚了,只看哪一片黑影密集,基本中间会有一个将军。”
许康轶举目四望:“凌兄,中等以上将领全有亲兵保护,也分不清哪个品级更大些。”
凌安之笑:“是了,品级越高的人,越喜欢端着千里眼四处观看敌情,因为他不用参战,也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危;我夜间眼神极佳,千里眼的镜片全是特制的琉璃所做,特定角度极易反光,我能清晰看得到千里眼镜片的反光,有时候就放冷箭,放五次有时候运气好也中一次。”
四瞎子看不清楚细节,他直觉性的端着千里眼向追兵方向看,将远景拉近了之后,模糊的能看到一团人簇拥在中间的一个黑影高出来一些——那是蹲立在高头大马马背上的许康乾,当然比别人高一点。
不过这还不是吸引许康轶目光最主要的原因,火把光芒一闪,四瞎子看到了千里眼镜片的反光。
他未做多想,也根本不知道那端着千里眼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二皇兄,反射性的将金丝大环刀挂在了马鞍桥上,之后敏捷的自身后拿下神臂弓,虽然距离有近五百米远,但是禁不住许康轶臂力惊人——
他看不清楚,只眯着眼睛瞄准了模糊晃动光影的千里眼反光射箭,弯弓满月,箭似流星,这一箭带着万钧的力度,直接冲着许康乾的眼睛面门催魂夺命似的就she过来。
许康乾没想到夜色下这么远的射程还能有冷箭,仓皇躲避尤不及时,只“啊”的惊呼了一声,箭尾刻着“轶”字的倒钩铁箭箭头齐没入了许康乾右上臂的肌肉,将他像个风筝似的射下了马。
射出了战场上关键一箭的许康轶不知道自己有如神助,他视物不清,觉得花折的白色衣服惹眼,伸手就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夜行衣战袍,罩在花折身上,之后咬紧了牙关打算打一场硬仗,却发现敌军的包围圈却突然开始如水一样散去了。
他额头沾染着血迹,整个人霸气蒸腾,双手握刀沉稳谨慎的问裴星元:“他们怎么撤了?”
如果裴星元知道内情,肯定会说:陛下落马,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且不知道箭头是否有毒,肯定无心恋战了。
可惜裴星元不知道,他片刻也不耽搁,保护着许康轶直冲西南:“管不了那么多了,快去和凌帅接头!王爷,你和凌帅具体约了大致在哪里汇合吗?”
许康轶沉吟一下,他昨天走得急,根本没机会也没想着和凌安之约什么地点,他只是觉得依自己是性格,急切之下肯定是从西南进的太原城,因为西南路途最近。而凌安之了解他做事的风格,定不会错过此条道路。
不过这话也不能和裴星元实话实说,所以一时语塞。
花折紧跟着许康轶,别人看王爷,面上露出的全是胸有成竹,可他看许康轶的那凤眼里眼珠微微向下一动,不是心虚吗?
花折不动声色的帮忙掩饰,说出来的话也确实符合凌安之万事周全,会做多方准备的行事作风:“凌帅是派出多股力量接应,我们不要偏离路线即可。”
裴星元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他一路和花折、许康轶在一起,没看到二人有单独交流计划的机会啊,打马扬鞭的过程中问道:“花公子,你是怎么未卜先知凌帅会有多股力量接应的?”
花折又给自己挖了个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额…”
裴星元刚才作战的时候没出汗,现在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许康轶一直跃跃欲试,含蓄的表达过几次想去阵前打仗,可全被凌安之想尽办法的挡了回去。
他一直以为,许康轶文韬武略,也有军功,带兵打仗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翼王殿下是社稷正统,凌安之要保护许康轶的安全罢了。
可现在,他大彻大悟,为什么凌安之一直把武艺精湛的许康轶留在敌后,绝对不允许他出前线作战。
翼亲王,许康轶,在战场上,实在是,脑子比炮筒子都热。
及至四更天过半,许康轶已经带着花折和众人出了太原城飞奔出去老远,现在已经是深秋,晴天变成了阴天,乌云遮住满月,烈烈的晚风吹来了朔风的味道,估计是要下大雨。
本来还不敢松气,却迎面碰到了亲自带着亲兵卫队来接应的冷若冰霜的凌安之。
许康轶、花折、裴星元等人知道这就算是安全了,俱上前和凌安之打招呼。却见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凌帅脸上挂着化不掉的清霜,只冷冷的瞥了他们一下,小波浪似的唇线抿着,冻若冰川。
许康轶擅自离开郑州奔向太原,做贼心虚,不自觉的给自己找台阶下:“凌兄,我们在太原只待了不到三个时辰,就是去接应了花折一下。”
凌安之脸拉的老长,这是当他瞎吗?所有人全浑身是血:“王爷,记得是您去年和我说起泽亲王英年早逝,还心痛不已的骂许康瀚糊涂来着?”
带着亲兵卫队孤军深入敌方阵地太原,这比当年好歹还在自己辖区的许康瀚还糊涂。
许康轶夹马腹凑到凌安之身边讨好:“…凌帅,我计算了卫队的速度实力,九成不会有问题;担心出意外,最后还带上了裴将军;再者花折身份并不重要,太原军不会下死力气捉他的,你看后来不也是撤军了吗?”
凌安之脸色沉的滴得出水来:“王爷是得到了什么紧急的消息,才突然出城的吗?”
否则也不会铤而走险。
许康轶倒是诚实:“消息一切正常。”
“那为什么?”
“…预感。”
听到这不靠谱的答案,凌安之忍不住拇指食指掐住了额头,觉得许康轶比骤然坠落的泽亲王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