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之一手拿过长戟,却发现曾经轮转如飞的擎天戟如今显得沉重异常,他觉得嗓子眼发腥,稳了稳身形咬了咬牙,顿了一下吩咐道:“青伦,备马,为我取小将军的方天画戟来,多带绳索。”
许康轶这一战打的有些过于顺利,先是全歼了敌军一小股残兵,之后走鹰地峡谷的距离又比罗旺谷口近了十余里。
元捷看着鹰地峡谷内遍地的黄色高草,和两旁陡坡上的倾斜枯树,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王爷,这顾昭业四处伏兵,怎么此处如此安静?”
许康轶是依靠本能进了鹰地峡谷,但是他毕竟天性谨慎,此时已经发现不妥,不过想撤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他好像已经看到两旁矮山内的树丛抖动,似有伏兵。
元捷凑到他身边:“王爷,怎么办?撤回去吗?”
许康轶水晶镜压着鼻梁的地方全是汗,可现在撤退的话属于自乱阵脚。
许康轶霎时间恢复了冷静,冷声道:“往哪里退?不就是坡上跟着几个萤火虫吗?射箭打开缺口,全军在此处缓坡处登山,到上风头的地方去。”
想把他们蹦了爆米花吗?那也得他们在灶坑里才行。
元捷听到许康轶声音中的笃定和杀气,觉得自己主子确实在战场临机应变的水平更高了:“是。”
许康轶直立而起,站在马背上,拉开硬功,瞄准了缓坡之上黄绿色的军服,弯弓满月,连续三箭过去,三名伏兵应声落下峡谷,身边保护着他的亲兵一边乱箭掩护,一边携着他已经冲上了半坡。
与此同时,高草内的浓烟已经滚起来了,宛如黑色的巨幕,在晨光中仿佛带着死神的光芒,狰狞着卷向鹰地山谷的社稷军。
许康轶正在一边冲坡一边向传令兵下令:“传令后队抛下黑硫药,全队弃马向上风向登山。”
突然之间,亮澈天际的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炸雷响起,任谁也没听清翼王在说什么。
元捷大声问道:“王爷,你说什么?”
许康轶不答话,一时走神的两眼望天,原来刚才的黑色巨幕不仅是浓烟,更是因为乌云来了,老天爷只霹雷闪电的打了两个招呼,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的雨丝连成了无数条从地到天的黑线。
许康轶用大环刀的刀背轻轻敲了敲地面,用手背摸了一把额头眼睛上的雨水,声如古井的说道:“传令后队,保护好黑硫药,勿使黑硫药被雨淋了,所有人马全部归队,射杀沿途伏兵,之后全速赶往焦作。”
凌安之心急如焚,也忘了疲累了,刹那间披挂完毕,横持昔日凌霄的方天画戟冲出帐外,飞身上马一夹马腹,战马护痛,一跃十步,顷刻间就冲到了半路。
周青伦紧跟大帅,飞驰带起的风声太大,他扯着嗓子说话凌安之才能听到:“大帅,火要是真点起来,鹰地峡谷可就是真成了灶坑了,我们进去了也来不及了啊!”
凌安之脑袋里千回百转,水火无情,非人力所能及也:“到时候我们半坡用绳索救援,同时拔草砍出十米左右的隔火带,速速带王爷离开”。
周青伦又大叫了一声:“我靠,大帅,天怎么黑了!”
凌安之带着人遭遇了瞬时的乌云密布,被大雨如注浇了一个透心凉。
情势陡转,负责战报的轻骑也已经迎面又来了,说话磕磕巴巴:“报告…报告大帅,刚才火已经点起来了,可…可老天爷帮忙,大火已经被雨水浇灭,翼王已经趁着大雨,全军以最快速度的行军,沿着鹰地峡谷冲向焦作了。”
急勒住了马缰绳的凌安之任由战马好不容易收住了飞势在原地转圈,带着周青伦望着天气,脸上神色瞬息万变,最后眨眨眼无奈了,他调转马头,打算打马再回到中军帐。
周青伦随着大帅冲出来,知道王爷可能中计火烧火燎,不过看到这漫天莫名其妙的及时雨,也瞠目结舌了:“这…大帅,王爷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还真怕王爷应对不得力只有时间给他们收尸呢,估计被炸完了再烧烧的尸体都不好分辨,直接撒点孜然粉辣椒面就够一盘菜了。
凌安之想到许康轶这么多年死去活来这么多次也没死成,他摸着湿透的头发,由衷的感慨道:“青伦,我们西北社稷军可能真的要匡扶社稷,助翼王问鼎天下了。”
周青伦扭头看向他们家大帅,从头到脚还水捞捞的,心想难道大帅之前一直在打没把握的仗?
这三军将士可是信大帅和信神一样,以为是翼王必定会当天子呢,平时他也挺贫的,可如今心里刮着小凉风,竟然敢质问大帅了:“我,天,大帅,你以前难道并不笃定天下是翼王的吗?”
说话间,刚才还漫天的雨帘已经停了,竟然乌云散去,露出万丈霞光来,凌安之轻声道:“王者不死。”
周青伦伸手狂抓着头发:“大帅,老天爷把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这又被雨淋湿了,我马上让人给你准备干透了的衣服,洗漱一下,之后喝着姜汤看军报就行了。”
顾昭业牺牲了一小支部队,本来以为无论是网住了西北社稷军的田长峰也好,裴星元也罢,均是大功一件,却不想那些全是战场上的老油条,根本不上这个当。
——却没想到运气好网住了战场经验少的翼王,他刚得到消息的时候,高兴的一跃而起,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可惜刚刚笑出声,天降骤雨便彻底浇熄了他的阴谋,让他仰天长啸“筹谋在人,成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