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司岚的语气很淡定,可却把穗杏给听慌了。
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走出房门,刚好看到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
看起来像是在看电视,但其实在聊天,穗杏对他们的话题没兴趣,也插不上话,干脆在沙发角落处坐下。
杭嘉澍见她出来,将遥控器丢给她:“想看什么自己换台。”
穗杏哦了声,随便换了个台,心思却完全没在电视上,总有意无意往杭嘉澍的方向看去,听他和爸爸谈话。
“手头这个项目还没忙完?”穗峥嵘问。
“没,做游戏没您想象的那么简单,”杭嘉澍笑笑,“而且甲方有多难应付您也明白的。”
穗峥嵘点点头:“倒也是,我刚出来那会儿不怕工作难,就怕老板刁难,游戏难不难做我确实也没你们这些年轻的懂,平常看穗穗玩游戏好像看着挺简单的,按几个键就赢了。”
穗杏解释:“那是我游戏水平高。”
“你游戏水平再高没哥哥这些做游戏的把游戏做出来给你们玩,你哪来的游戏玩?”穗峥嵘不疾不徐道,“你现在有这么多游戏玩还得感谢他们。”
锄禾日当午式的说教,和小时候跟她说农民伯伯种粮食不容易所以不能浪费的语气如出一辙,如今用在电子游戏上没想到也能被爸爸拿出来说教。
穗杏点点头:“嗯,知道。”
杭嘉澍挑眉冲她欠欠的笑了笑。
穗峥嵘看着女儿,突然想起,“穗穗她不是在你工作室实习吗?她表现怎么样?”
“她忙着准备比赛呢,人都见不到。”杭嘉澍懒懒说。
穗峥嵘问穗杏:“怎么还没比赛?”
“推迟了,”穗杏说,“推到明年年初了。”
电赛往常都是九月举办,今年各种政策倾斜,往后推了半年,这对穗杏来说其实是件好事,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杭美玉问:“不在咱们这里举办吧?是不是还要去外地比赛?”
穗杏:“嗯,要去西安。”
“那还挺远的,”杭美玉有些担心,“你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不是我一个人啊,”穗杏说,“有学长学姐照顾我呢。”
“你学长学姐自己还是学生,又没结婚,哪知道照顾小孩子啊。”杭美玉摇摇头。
穗峥嵘觉得妻子有些杞人忧天,无奈笑道:“穗穗都十七了,难道还用别人给她喂饭穿衣啊?要我说她这个年纪谈恋爱也没什么毛病。”
穗杏突然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爸爸。
爸爸不愧是开明派。
杭美玉一听这话果断摇头反驳:“太早了,起码也等她二十了再考虑这个问题。”
“哎呀你个当妈的思想这么这么老一套,现在二十岁都能结婚了,她这个年纪正好是谈朋友的最好时机,”穗峥嵘说到这里,又看向穗杏,“你大学有人追你没?”
杭美玉瞪着丈夫,语气不善:“你问这个干嘛?她现在才多大,哪里懂这些。”
穗杏没敢说话,心里却在默默吐槽。
为什么大人们总觉得他们这个年纪的什么都不懂。
未免也太瞧不起当代互联网的影响了。
杭美玉:“嘉澍,你平时有空多看着你妹妹点,别让她被男孩子骗了。”
杭嘉澍却突然抿唇,斜着穗杏说:“我倒是想看着她,她现在有自己的圈子了,生日都不打算叫上我,我哪儿管得了她?”
穗杏:“……”
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别这么记仇。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杭美玉的不满,又转而教育起穗杏:“穗穗,你怎么回事?上大学交了朋友就不理哥哥了?朋友再亲那能比得过自家人吗?亏哥哥小时候那么宠你,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给妹妹吃。”
穗杏无辜又受到妈妈的指控,恨恨瞪了眼杭嘉澍。
杭嘉澍勾唇,突然特别幼稚的冲她吐了吐舌头。
穗杏指着杭嘉澍反驳:“他哪有把好吃的都给我吃,明明是他抢我零食。”
杭美玉却不接受她的解释,“零食本来就是买给你们两个人的,怎么还说是哥哥抢你的?”
穗峥嵘也说:“穗穗,这个爸爸就要批评你了,我和你妈总出差,家里就哥哥陪着你,怎么你生日请朋友吃饭都不请哥哥?你好好想想,这说得过去吗?”
穗杏一把抓过沙发上的小抱枕,把它当成杭嘉澍用力捶。
早知道出来会被说,就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了。
她又扔下抱枕,一言不发的回房。
穗峥嵘和杭美玉对视一眼,明白她这是不服气他们说教,最后杭美玉推了推丈夫,小声说:“你去跟穗穗好好说说。”
“行,”穗峥嵘起身,“那你和嘉澍继续聊。”
“嗯。”
穗峥嵘敲了敲女儿的房间。
“没锁门。”
别扭的声音从房门里传出。
穗峥嵘无奈笑笑,推开房门。
“刚刚说你不高兴了?”他问。
穗杏躺在床上,抱着公仔小声说:“没不高兴。”
“刚刚妈妈和我跟你开玩笑的,”穗峥嵘坐在床边,“别生你哥哥的气。”
穗杏:“没生他的气。”
“那就好,”穗峥嵘犹豫片刻,柔声说,“穗穗你平时多关心关心你哥哥,你生日忘了请哥哥,他心里肯定不好受的。”
穗杏看着爸爸,咬唇,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顺从的点头。
“知道了。”
穗峥嵘坐在床边,突然有些踌躇的十指交扣,搭在膝上,声音温和到了极点:“刚刚爸爸帮你哥哥说话,也是不想让他介意这个事情,你哥哥这么多年一直跟爸爸不太亲近,爸爸又不太会跟儿子相处,有时候用来哄你的招数又不能这样哄你哥哥,毕竟他是男孩,所以也有点茫然。如果有什么忽略了你的地方,那爸爸提前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怪爸爸,更不要怪哥哥。”
穗杏坐起身,安慰爸爸:“没有。哥哥他很喜欢你的。”
穗峥嵘眨眨眼,有些期待的问:“真的?他跟你说的?”
父女俩长得很像,毫无攻击性的五官,亲切温和,穗杏的圆眼圆脸继承于父亲,只是她的眼睛尚还在最好的年纪,明亮清澈,眼角肌肤柔嫩白皙,而穗峥嵘常笑,不笑时眼角的皱纹已经无法忽视,为这个年纪的男人平添几分沧桑和温柔。
穗杏肯定的点点头。
她很理解爸爸的担心。
在这个家里,妈妈是哥哥的小姨,她是哥哥的表妹,而爸爸,从某种方面来说,是和哥哥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哄好穗杏,父女俩一前一后回到客厅。
杭嘉澍低咳一声,将手中刚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吃苹果吗?”
穗杏哼了声,接过苹果:“吃。”
杭嘉澍笑起来,说:“不够我再给你削一个。”
他们擅长不动声色的和好,并且这样的默契已经保持了很多年。
一家人重新聚在客厅里闲聊。
杭美玉想到刚刚说的关于穗杏去西安参加比赛的事。
“穗穗去西安比赛这件事嘉澍不能陪她一起去吗?前两年她参加奥赛的时候她爸爸作为家属是可以陪同一块儿去的。”
杭嘉澍笑说:“奥赛毕竟是出国啊。再说了,有她学长学姐照顾你们放心吧,丢不了。”
杭美玉:“你认识?”
“认识,跟她一组的那个女生跟我比较熟,挺有能力的。”杭嘉澍说。
女生!
杭美玉瞬间双眼放光。
“那嘉澍你跟她有发展可能吗?”
杭嘉澍表情无奈:“人家有男朋友了。”
杭美玉失落点头:“这样啊,那可惜了。”
穗峥嵘说:“只有女生也不方便吧,还是得有个男生在旁边保护比较好。”
“她学长你们也认识,就是我学弟沈司岚,我会拜托他照顾穗穗的。”
杭嘉澍这么说,杭美玉才算是放下心来。
“就你那个合伙人学弟吧?”穗峥嵘点点头,“那可以的,穗穗你到时候得学着照顾自己,别给你学长添麻烦啊,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又不像哥哥,没有照顾你的义务。”
这种情况怎么说。
反正她说不出口。
穗杏眼珠子转了转,犹豫地点点头。
“之前说要请他吃饭,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来,要不等过年你们新学期开学,你把人叫家里来吃个饭吧?我和你妈怎么也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在学校照顾你们兄妹。”
杭嘉澍皱眉:“去酒店吃就行了吧?在家里做饭多麻烦。”
“诶普通应酬当然是去酒店,你学弟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在家里吃显得咱们诚意足。”
杭嘉澍欲言又止:“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下厨,”穗峥嵘说,“你妈就打个下手,我的厨艺你总该相信吧?”
杭嘉澍点头:“那行。”
杭美玉顿时不满出声:“你们父子俩什么意思?嫌我做饭难吃?”
穗峥嵘赔笑:“没那个意思,你工作辛苦,想让你轻松轻松,下厨的事我来就行。”
杭美玉:“呵。”
见妻子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穗峥嵘立刻机智的转移话题。
“嘉澍,你那个学弟也还是单身吧?”
杭嘉澍:“嗯,怎么了?”
“你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奇怪,长相这么出挑,按理来说应该不缺女孩子喜欢啊,有喜欢的就赶紧上,别让人抢先了,”穗峥嵘咳了咳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把你妈追进户口本了,怎么你们这辈的还没我们积极?”
杭美玉没吱声,心中怒火无声熄灭。
花言巧语的男人。
杭嘉澍靠着沙发懒懒说:“我工作忙,没空想这些,他我就不知道了,可能眼光高吧。”
“你们学校美女那么多,难道他都看不上?”
“不清楚,”杭嘉澍说,“可能他打算毕业回去找吧。”
“你学弟毕业不打算留在这里吗?”
杭嘉澍失笑:“人要回香港的啊,香港那么大的家业总不可能放着不管吧?”
纵使沈司岚说他堂哥已经确认是下一任的掌权人,可杭嘉澍还是觉得,像沈司岚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毕业肯定不会选择在外打拼创业,就算不当掌权人,那么大的家业,回家也能当个闲散王爷,又何苦留在外地。
有人出生就站在终点线,别人压根羡慕不来。
杭嘉澍早就不是那个认为只要好好读书就能改变命运的小男孩了,工作室开了这么久,多少侵染了些社会上的真实,明白有些东西天生不属于自己,也不该妄想。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