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季轻与曹良打着机锋,两人此前未曾正式谋面,但手底下都有人认识对方,几番耳语之下,对彼此的来历也便都心知肚明了。
一个背后是皇亲国戚,一个头顶是当朝权臣。
在这场合,打是不能打的,除非一方能将另一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悉数全灭,但凡遗漏一个活口,消息传出去都将对自己十分不利。
两人不着痕迹地估测了一下在场双方的实力,约莫势均力敌,便默契地选择了和平解决。
季轻这样解释道:“为我家世子诊治的姜大夫,因为相貌出众,竟被刘武进这狗官使计劫到此处,意图不轨之事。靖王妃和世子信重姜大夫,令我等全力追查,待追踪到此处时,竟无意间发现这里是一座私矿。”
曹良筹谋数月,就为从吴王手里接管这座矿场,结果此事竟然被靖王的人察觉,可以想见心中多少郁气,恨不得将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刘武进抓过来拳打脚踢,面上却也只能强装无事,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刘县令,的确是色胆包天。”
季轻便道:“刘武进不过区区一县之主,恐怕没那个能耐吞下这么大的矿场,背后肯定还有位高权重之人参与。此事事关重大,堪称谋逆大罪,既然被你我察觉,还当早日奏明京城,请陛下裁决。”
曹良被堵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正要说些什么,肩上却被一柄玉扇敲了敲。回过头来,发觉是皇甫述,只能强压住怒气,喊了声:“公子。”
皇甫述便道:“此事事关重大,还不去给京城去信?”
曹良只得按捺下来,闷闷领命。
这些人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他们为何清晨赶来,为何要包围被黑甲军突袭过的矿场,统统只字不提。
季轻也没有追问,他们此行只为救出姜大夫要的那些女子,其他别无所求,只要皇甫家的人不主动挑衅,他们也并不在乎对方为何而来。
因为显而易见,他们不论图谋什么,多半也已经落空了。
皇甫述吃了个闷亏,但此事与他也并非全无转圜。想瞒着殷离吞下这座矿场,眼看是不行了,不过那昏君,想要糊弄过去也不难。既然私底下操作不行,那就摆到明面上来,只要在管理这座矿场的人选上做些文章,结果未必比跟吴王合作来得差。
只是须得浪费些功夫罢了。
皇甫述忍不住想着: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原本这事藏得十分严密,几十年都没出过差错。若说是初念,前世她也被刘武进抢过,可那时她被留在县衙里,准备献给自己的,这次怎么被带到矿上来了?
得找到刘武进问个清楚。
想到这里,他便问季轻:“刘武进人呢?”
季轻便道:“刘大人约莫觉得自己罪过深重,罪无可恕,已经刎颈自杀了。”
皇甫述:……
那个贪生怕死的败类,有胆子自杀?
皇甫述心中存疑,他眼角余光瞥见初念的身影,只见她坐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正回头对车内之人说些什么。
片刻后,马车徐徐开动,竟朝着山外方向驶去了。
皇甫述忍不住有些焦灼,指着那马车问道:“那里头是谁?为何擅自离开?”
他话音一落,便有下属前去拦住马车。
季轻便有些不快,道:“那是我家世子的马车,如今事情已了,自然是要回去。”
“顾休承?”皇甫述不太信,走近马车。
车上,初念冷眼看着他靠近,并未开腔,身后,顾休承掀开车帘,露出真容,含笑看向皇甫述:“皇甫公子,又见面了。”
竟然果真是顾休承。
一个原本此时应该病入膏肓、命在旦夕的半死人。
他这般状态,是回光返照,抑或是,找到了世外高手?
皇甫述的视线,忍不住再次投向初念,心中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若是十年后的初念,顾世子的病,她未必没有把握。
毕竟,她那个令自己十分厌恶头疼的,来历不明的师父,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难道,是初念治好了他?
皇甫述直觉排斥着这个答案,觉得不可能。
重生之事何其玄幻,哪能是个人都有此一遭?这其中,一定另有因由。
或许是他盯着初念的目光过久了,久到初念的脸色更加沉冷,顾休承也有些不悦起来。
“皇甫公子,若无事,本世子便要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