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殷家的几个姊妹来探望初念。
初念回到殷家半个月了,殷处道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该为初念做的,都不动声色的逐一办妥了。
上了族谱,派人去户部改了丁籍,曾经的姜初念,再次改了姓,变成了殷初念。
刚好是过年期间,跟着他一道去了宗祠,拜祭了祖宗。
还选了个日子办了次家宴,将平日里各自忙碌的一大家子人聚起来,长辈、平辈、小辈,都正式见了面。
家宴上,初念得体的逐一拜见长辈,同龄的兄弟姊妹都认了遍脸,还有几个被ru母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小豆丁,也一一给了见面礼。
初次见面,众人都很客气,无人知晓,在初念的记忆中,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因为那场浩劫,在几年后遭遇大难。
初念忍不住将眼前的这些人与记忆中的进行比对。
一个家族太大了,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今日他们都依附在父亲殷处道的庇护之下,却也不乏有人不满足于现状,去寻求其他看起来更有前途的发展。
人各有志,初念并不反对任何人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
但如果他们选择的道路,最终是以家族覆灭作为代价,她更希望这些人能够与殷家划清界限。
她可没忘记,前世就是因为某些人的胡作非为,令父亲早死谢罪,也正是他们自己作的,在父亲死后,殷氏几乎是立刻便树倒猢狲散,瞬间支离破碎。
初念不喜那些人,甚至说得上仇恨。但心里也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殷”字,这些人胆敢犯诛九族的罪,自家根本撇不清干系,只能在他们犯事之前事先防备着。
前世的后面几年,初念一直卧病在床,身子差,精神也差,做任何事都要花费比平常数倍的时间。好在那些时候,她避居在别庄,没有旁的事情分心,生平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看医书,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例,反而比康健的时候学得通透。
偶尔,也会听到一些来自朝廷的消息。但在殷氏出事之前,初念并不关心在意那些,因此需要多花些时间,才能把记忆深处的那些人和那些事串联起来。
这次来串门的殷氏姊妹有四个,按照家族排行,分别是八娘、十娘、十一娘和十三娘,几个姊妹的都是花一般的年纪,排行最长的八娘今年十六岁了,最小的十三娘,刚巧是十三整岁。
初念归家之后,按照年纪应当排行十一,这样十一娘以下的姊妹都要调整排行,实在是桩麻烦,殷处道便发下话来,让姊妹们都不必调整了,初念便被称为娇娘,这是初念母亲在怀她的时候取下的小名,之前在姜家时,私底下也是这么叫她的。
四个姊妹在初念房中说话,年纪最小的十三娘性子灵动,忍不住东看看、西看看,初念对旁人都淡淡的,唯独对她还算亲切,让春妮去取了一罐点心,说着:“这是熹微楼的新品,你们尝尝看。”
却将罐子先递给了十三娘。十三娘平素最喜钻研吃食,接过便喜滋滋地拈了一块放进嘴巴里,随即夸张的长叹一声,笑道:“这也太美味了吧?熹微楼果然名不虚传!”
一旁十一娘见了,忍不住酸酸地开口:“熹微楼的点心,听说可是价值不菲,娇娘,伯父对你可真好!”
十三娘忍不住又伸手拿了一块,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伯父当然对她好啦,这可是他唯一一个嫡嫡亲的亲女儿。”
说完冲初念亲昵一笑。
却不知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位姐妹脸色都变了变。
初念也不解释,那并非是殷处道买的,而是顾世子派人送来的。
见初念不说话,一直端坐品茶的八娘却开了口,道:“我们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娇娘,有人说昨日的元宵灯会上,见到你跟一名外家男子举止过密,可有此事?”
初念愣了一下,才问她:“此话怎讲?”
八娘便道:“如今外头可都在传,说你昨夜与一名外男看灯,对方不知怎的落了水,是你不顾名节跳下水去救他,上岸后还,还行了某些亲近之实……你说,可真有此事?”
因为听说的细节太过令人羞耻,八娘甚至不好直言,只含糊一语带过。
初念作为当事人,自然听得清楚明白。
她不由冷冷一笑,道:“外头在传?我可不知,这京城中如今能有几个外人认得我。我昨日的确出去看灯,此事经过父亲的许可,无需瞒人。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出门时佩了幂离,看灯时戴着面具,绝非是外人能够轻易认出来的。八娘,是谁告诉你看见我与外男看灯,又在外头胡言乱语的?她又如何保证,自己看得真切,没有走眼呢?”
八娘未料到她这般反问,原本姿态高傲,这下却变得有些尴尬,忍不住回头去看身边的十娘,一时讷讷无言。
初念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十娘,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
十娘见状便有些恼了,再沉不住气,也不与她纠缠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直指要害:“可你捞上那男子,为他急救时却取下了面具,如此,谁还不识得你?”
初念便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所以是你。外头的传言,都是你在搬弄是非?”
十娘被她怼得涨红了脸,初念却话锋一转,怒道:“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救人性命才那样做的。你认为有何不妥?”
八娘见十娘说不出话来,初念又自己承认,也不怂了,便道:“你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你长大的山野乡间,京城有京城的规矩,众目睽睽之下,你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举,破坏的是伯父的声誉,也牵累了我们殷家姊妹的名节,你竟还不知错?”
眼看着气氛紧张起来,原本快活吃点心的十三娘默默放下了手,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