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等到天擦黑,季轻派人回禀,说是在秀椿街找遍了,都没找到初念所说的那个无名先生。与无名同住的众人也都问过了,均不知他的去向。
初念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靖王妃却难掩焦急和失落。
为了给世子祛毒,初念追加了两剂汤药,加上针灸的作用,今日世子已经呕出好几口黑血,即便如此,毒发的情况也并没有被很好的压制下来,各种症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重。
虽然她二人心中都很生气,认为世子这就是自找的麻烦,活该受着。
但亲眼目睹他这般难熬,那怒气还是免不了转化为担心,变得坐立难安。尤其在得知找不到无名先生后,靖王妃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更加焦虑了。
好在甲一这边有了好消息。
太医院那本《神农毒经》原被一位隐世名医沈郎中借阅,偏巧前些日子沈郎中带着这书外出了,家人也不确定他是出诊还是寻药,只知道再有两日才能回来,甲一原本想去沈家再问问沈郎中的去处,未料对方竟意外提前回来了,得知世子正等着这本毒经解毒救命,便立刻将书册交给了他们。
甲一带着这册子火速回到兰溪苑,得了这毒经,不必靖王妃多言,初念主动对春妮说道:“世子如今情况危急,我今夜便留在这边照看。”
意思是她就不回殷府了,需要春妮帮忙掩护一番。
春妮知道自家姑娘与王妃、世子的交情,闻言并不意外,默默换上了初念的外裳,又将自己的衣衫交给了靖王妃身边一名与她身形相似的婢女换上,戴上幂离,装作初念平日里回府的模样,也不是头一回这般扮相了,两人都轻车熟路,上了马车,便往殷府去了。
初念这才遣散众人,默默翻阅这本得来不易的毒经。
里头确实记载了世子所中的那几种毒,并提到了几个配方,或可解除世子的毒。初念不敢耽搁,亲自去药房取了各样所需的药材,依法炮制。
为了尽快验出药效如何,唯一的方法便是继续以身试药。好在这次有法可依,不比从前那般盲目,效率提高了不少,忙活了一宿,直至次日晌午,终于得了一个或许可用的方子。
李大夫昨夜也并未离开,世子这边离不得人,初念彻夜忙碌,他这边也不轻松。世子高热一直不退,起先还试图闹闹情绪,想见一见初念,后面便陷入昏睡,呓语不止,竟然当真遏制不住,毒性彻底爆发了。
靖王妃又怎么睡得着?却也不敢打扰两位大夫的清静,只能坐立不安地等在隔壁院落,心中将这个不懂事的弟弟骂了千万遍。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如今这太平日子是熬了多久才盼来的,竟敢这般作践自己。
等到初念终于从药房中出来,一直盯着这里动静的仆妇立刻到隔壁报信,靖王妃匆匆赶来,看到初念手里端着碗浓黑药汁,焦急问道:“这便是解药?”
初念此刻也不敢担保一定有效,只道:“先试试吧。”
靖王妃只能选择全心信任她,没有任何异议,跟着初念的脚步,来到弟弟的房中。
一夜未见,世子似乎清瘦了不少,额头身上暴汗不止,脸上呈现不祥的青白色,双唇也已经变得青紫。
靖王妃忽然意识到:倘若初念这一碗药下去无效,这家伙可能又要在生死线上徘徊了。
这不懂事的东西,竟敢叫她如此担忧难过!
靖王妃心中既恼恨,又忐忑,保养良好的长指甲几乎将掌心抠出血来。
世子如今这般,已经不指望他自行清醒喝药,那小厮扶着他,李大夫在旁指挥,叫人照例用鹤嘴壶给灌了下去。
一碗药喂了一炷香的功夫,涓滴不剩,悉数进了世子的肚子。
众人屏息等了一刻钟,不错眼地盯着,众目睽睽之下,世子的呼吸似乎平顺了些,额上的汗珠被擦干后,便不再沁出新的,那服侍的小厮有些不确定的回过头来,低声禀告道:“世子的高热,似乎退了些。”
李大夫看了一眼初念,意外地发现她面色苍白,似乎有些无力,还未开口,便听她道:“劳烦李先生帮世子把把脉。”
李大夫便来到世子床前,细细把脉片刻,面上一喜,又去探世子的额温,起身道:“世子的高热已经退下,脉相也平稳了不少,看来此药对症!”
靖王妃闻言大喜过往,却见初念身形一晃,便要往地上栽过去,眼疾手快将她捞在怀中,着急道:“你怎么了?初念,你没事吧?”
初念稳了稳身子,道:“没事,折腾了一宿没睡,我去歇歇便好了。”
靖王妃不疑有他,她自己担惊受怕了这么久,骤然放松下来,也疲累得很,立刻喊来茜雪,道:“快带她去好好歇歇。”
得了这显著见效的解药,世子的情况很快便好转起来,当天便清醒了,只是他见到了泪眼婆娑的姐姐,见到了眉眼舒展的李大夫,见到了来来往往的仆从,却再没见到初念。
私下里,他悄悄问小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面色为难,被再三追问,才磕磕绊绊地说:“殷娘子为了尽快帮您找到解药配方,不惜以身试毒,似是没掌控好剂量,竟晕倒了。不过很快就醒了,眼下她正在客房休息。”
世子惊得弹起身来,伤口传来剧痛,不能吸引他片刻注意力,只是无意识地捂着腹部,看向客房的方向怔忡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