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王的声音低沉而深重,其中浓浓的悔意毫无半点虚假，听得永乐公主双目通红，眼眶发热。
她走上前,喉中略有些哽咽，沉默良久,待情绪平复不少,才低声开口：“二哥,你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慧王试图露出个笑容,然而却没有成功，只能依旧木这那张脸道：“早知如此……我若能早知如此,又岂会走上这条路？”
“永乐……二哥这辈子，都浪费在争夺皇位上了，什么父子亲情，兄妹情深，兄友弟恭，从来都没体会过……咳咳！”
他双眼空洞地望着某个方向，“二哥的儿子、女儿……全都没了，他们还那么小，他们本来不该承受这一切的……我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哥哥……更不是个好父亲！”
“二哥你别说了……”永乐公主哽咽着，看着眼前似乎变了一个人的二哥，她又仿佛看见了那年母妃去世，她跪在灵堂前,那个见她满脸泪痕，便将自己手帕递给她的二哥。
二哥做错了很多，可他也失去了很多，因果报应这种东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二哥、二哥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等你也出嫁了，说不定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慧王悠悠道。
永乐公主被说得心中摇动，不忍的神色溢于言表，似乎只要再说上几句，她就会答应了。
可这时候，慧王却闭嘴了。
“我知道，父皇下的旨，五弟不可能违背，罢了……其实这样也好，他见不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也好……其实我心里，一直都不服他，可现在的我，却万万都比不上他，不用见他，就不用和他比，呵……你就当二哥自欺欺人吧！”慧王自嘲道。
永乐公主闻言，还是道：“二哥，你何必要与五哥比，你是你，他是他。五哥是不能违抗父皇的命令放你出来，但是我们可以过来啊，或者……或者五哥用别的理由，放你出来一天？”
慧王淡淡道：“不用了，到时候，你来见我就好，我和五弟，就算从前关系如何，如今也早就被磨没了，我是个废人，所以无所顾忌。可你和我不同，有他的庇护，会让你将来好过很多。你要乖乖听他的话……”
永乐公主也不知是急还是气，急什么，气什么，通通不知道，只知道心里烦闷的情绪让她忍不住踩了地上几脚。
“二哥你别说了，我去找五哥问问，吃顿饭这么小的一件事，他肯定会答应的。”言毕，永乐公主就离开了。
等人影消失在王府里，慧王也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方向。
那一双眼睛，似乎包含了一切，却又似乎空空荡荡，毫无一物。
夏末的阳光在外面看来还很刺眼，可对于长时间窝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的慧王来说，却是他心之向往，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从被关在这里开始，他就很少能看见……或者说感受到阳光。
眼泪依稀犹在，悔恨也尚存心中，可他眼中的犹豫，却已经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从大笑，到大哭，直到最后声音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了。
***
永乐公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安地站在楚毓面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皇兄？”
楚毓这才从奏折中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让朕把慧王放出来？”
永乐公主讨好笑笑，“也不用嘛，父皇是说了不许他出来，可没说过咱们不能进去啊，二哥他、他也只是想吃个饭而已，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吃个饭？
这种鬼话楚毓可不信。
“你怎么这么相信他？万一，他就是骗你的呢？”楚毓忍不住问。
永乐公主闻言，愣了愣，半晌，轻叹口气道：“可是皇兄，二哥他真的……好可怜，他就算想做什么，又能为了什么呢？子嗣没了，健康没了，爱人更是弃他而去。”
“你没去慧王府看过，那里有多荒凉，连送饭下人们都推三阻四不想去，有时候我看见二哥，都会想，这样活着为了什么呢？有什么意思呢？我甚至……”甚至想过二哥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至少不用再受到身体和心灵的折磨。
她咬了咬唇，没把这话说出来。
可楚毓又怎么能听不出来，他心中一叹，这个丫头还是心软。
这算是她在外面长大而带的优点，可有的时候，心软却能成为一个人致命的缺点。
“行吧，朕再考虑考虑，先说别的，之前给你的那些人物介绍和画像看完没有，有看中的吗？”楚毓转移话题道。
“我看完了，但是觉得他们都差不多，我也不知道怎么选。”说起别的，永乐公主心情就松快许多，脸上也有了笑意。
她想了想道：“要不什么时候我找他们打一架，打得过我的就行。”
楚毓：“……”
你妈知道你这么随便地选老公吗？
他抹了把脸，语气艰难道：“永乐啊，虽然咱们选人是有点随便，但也不用这么随便吧？那万一打得过你的是个彪形大汉，你是嫁还是不嫁？”
“可皇兄你给的那些人里面没有彪形大汉啊。”永乐公主说。
楚毓：“……”
行了，记住了，下次就加进去。
***
王则虞回到王家，去了书房，毫不意外迎来了王相的质问。
“你不喜欢崔家？”
王则虞摇头道：“并未，叔父，崔家作为勋贵，若是能结亲那自然是好。”
王相刚要开口，却听王则虞继续道：“可是叔父，您又如何认为日后崔家不会投靠陛下？勋贵再如何，也仅仅是勋贵，而这个天下，最尊贵的，莫过于陛下。”
闻言，王相眸色微深，声音微沉，“所以你是一定要永乐公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