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让裴瑾瑜去北陵,并不是让他做探子,也不是想入侵北陵,而是想从各方争夺皇位的势力中扶持一方,以便将来签订和平条约。
虽说想要天下安定,最好用战争来换,可不说目前大楚刚收了西凉十七州郡,尚未彻底安定,若是再图谋北陵,哪怕真拿到手了,也需要不少时间来平定dòng • luàn。
那很麻烦,目前近几年内他都没有那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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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情况如何?”齐琅正在问太医。
太医可不敢小看这位小公子,若是谁敢小看他,那可是会栽个大跟头。
“回殿下,陛下身体已经稳定下来,等到醒来后,再好生调养即可。”
仅仅是稳定,又是调养。
其意思几乎是这没有治愈的办法。
病了,尚且能够治疗。
老了,却只能无能为力。
人能与命运抗争,却无法与命抗争。
老了就是老了。
世上并无返老还童,更没有长生不老。
北陵帝醒来后,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一情况。
只有齐琅还在忧心伤心。
他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
哪怕一夜之间从一国之尊变成阶下囚,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朕还有多久时间?”
太医战战兢兢:“回陛下,若是调养的好,大约还有两年。”
两年啊,不短了。
北陵帝心想。
“下去吧。”
室内就剩下父子二人。
“之前不留在楚国,后悔了吗?”北陵帝问。
他虽病了,却还是能猜到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齐琅会遭遇什么。
这些年来,他把他当一个棋子养着,如今却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若是朕死后,传位给那些世子,你会如何办?”
齐琅皱着眉思考,“带上母亲,隐姓埋名。”
北陵帝笑了,确实嘲讽的笑容,在嘲讽他想的太过简单了。
“那你可以放心了,朕不会把皇位传给他们。”不知怎的,他竟是提前说了出来,明明,这种事应该要留到最后揭露才更能令人心情跌宕起伏。
“儿臣知道。”
“哦?你知道什么?怎么知道的?”
“义父不喜欢他们。”而对于不喜欢的人,北陵帝是宁愿后继无人,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东西留给他们的。
借着皇室的身份风光了数十年,他快死了,也该还回来了。
“那你觉得,朕会传位给你吗?你不过是个义子,皇室族谱都没入,算不得皇室中人。”自然也没资格继承皇位。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齐琅没有记入族谱,也因此,一些人根本没考虑过他。
倒是有些心狠手辣的,不愿意留他在世上,这段时间他遭遇了不少刺杀,不过都被挡了下来。
“义父,您该休息了。”齐琅避而不谈。
北陵帝面色微沉,心情不是很好。
齐琅却让对方躺下,并重新盖好被子,这才走了出去。
北陵帝看着那孩子的背影,闭了闭眼。心绪不断翻涌。
齐琅走出去后,便有人上前来,在他耳边禀报了什么,听得齐琅皱起了眉。
“我知道了。”
***
裴瑾瑜是以走商的身份进入的北陵都城,改了穿着打扮,好在他之前也常在北陵找人,因而会说北陵口音,哪怕不太标准,那也够了。
而他被当地一个介绍的牙人带到一个茶楼时,推门而进,却看到了一个令他很意外的人。
他还没说话,对方却已经先开了口:“裴郎君竟然到北陵来做客,何不大大方方递帖拜访?这般偷偷摸摸,可不是君子所为!”
裴瑾瑜当即行礼道:“瑾瑜见过殿下!”
齐琅侧了侧身子,没受他这一礼,开门见山道:“不知郎君是来做客还是来做贼的?若是前者,琅必然好生招待,可若是后者……”他话未说完,却能让人很清楚他的意思。
若是来做贼,那就是用大牢来招待。
裴瑾瑜看着他片刻,忽而笑道:“实不相瞒,瑾瑜此番出行,是为殿下而来。”
他接触最多,见过次数最多的也就是眼前这位,若是他能争得皇位,想必两国能延续稳定,其他自然不用愁了。
与其找其他陌生的、不够了解的人,还不如和熟人做约定。
可这话落在齐琅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心中一抖,骤然抬头看向他,眼中神色翻涌,晦暗不明。
忽而,又低下头去,想被触碰逆鳞一般快速站起来,“你死心吧!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这里才是我家!这次就放过你,若有下次再被我逮到,那就是北陵的大牢伺候你!”
说完,他便飞快离开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裴瑾瑜。
这孩子刚刚说话什么意思?
想让他走,也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裴瑾瑜总觉得刚刚对方的反应怪怪的,但是又根本摸不清是哪里奇怪。
仿佛镜中月水中花,看不清,道不明。
***
而从茶楼离开的齐琅,却心跳加速,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方才那激动的心情。
然而等心情平复之后,他的理智也上线了。
面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
方才对方反应似乎有些问题?
在被自己拒绝后,露出来的表情不是着急,而是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