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穴,夜半的灵丘。
迷朦柔纱似的银辉之下,红衣青年静静地躺在半人高的草丛中间,夜风将漫山遍野的草儿吹得轻摇缓曳,拇指宽的碧绿草叶在青年白玉似的脸颊上似有若无地拂动,两片浓密纤长的睫毛仿佛有了感应,随着眼皮的跳动,不断地颤抖着。
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柳轻言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虽说各地的荒郊野外总有相似之处,可他下意识地感觉,这个地方,和自己以前去过的荒野不同。
可是,不同在什么地方呢……
柳轻言轻轻敲击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以判断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只记得,自己去找释尘大师讨要奖励来着,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得偿所愿的时候,大师却把他骗到禅房门外,又将他罩进一个坚硬而厚重的金属物体之中。
根据黑暗中慌乱敲击的手感,他有理由相信,那是一口在寺院中常常能见到的禅钟。
可是大师所用的禅钟,又和普通的禅钟不同,被罩进去以后,他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甚至,连神识都无法透出。
紧接着,他身不由己地随着禅钟旋转,旋转,旋转……然后就陷入了人事不知的境地。
可是现在,那禅钟在何处,而自己,又身在何处?
大师说送他去见小白狼,难道,这个地方就是小白狼所在的地方?
柳轻言隐隐觉得,大师虽然性情古怪一些,不近人情一些,手段强硬一些,不懂沟通一些……可人品还是有保障的,大师应该不会骗他……
想到这里,柳轻言不再纠结那些想不明白的地方,转而观察起身边的环境。
这个地方无疑美丽的,杂草混合着灵草,肆无忌惮地长得到处都是,放眼望去,几乎见不到采摘和打理的痕迹。
草木旺盛的荒野之地,木灵气和土灵气异常丰沛,这原本不值得特别关注,可是,柳轻言总觉得,此处的灵气,与自己往常所见的有些不大一样。
然而,让他说出具体的不同之处,他又说不上来。
明知此地怪异,柳轻言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就地打坐,又不敢草率地吸收周围的充沛灵气,因此只是闭目养神,静静地等着夜色退去,白昼降临。
白天,总能让人安心不少,尤其是猝不及防地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以后。
如果阿毛在的话,他还能与阿毛商量着讨论一下,不管能不能得到答案,再不济也能说说话,调剂解闷儿。
可它偏偏闭关进阶去了,有苍狈给的那枚十阶幻彩天狼蛛内丹,阿毛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进阶完毕。
虽然平时,他们俩总是互不相让,一旦掐起来,搞不好就会掐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没有它在身边,柳轻言还真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不自觉地抬手摸摸挂在胸口的灵兽袋,柳轻言默默念叨着:毛毛,快快进阶,早点出来互相伤害……啊不,一起去祸害别人!
一个月后,妖族,丰塔城。
头顶两只赤色狐耳,后悬一条同色狐尾的红衣青年,一手提着一只花斑鸡,从街道上堂而皇之地招摇而过。
一路上,时不时停下脚步,同街边摆摊的熟人,或者说熟妖,闲话几句。
“虎宗哥,今天生意怎么样?”红衣的狐耳青年唇角含笑,如果忽略他右边脸颊上那条极为碍眼的伤痕,那将是一个极为养眼而魅惑的赤狐妖,因为那道被利器划伤,横亘整张右脸的伤疤,硬生生将他化形后的形貌,从神坛上拉扯下来。
身披漏肩虎皮衣裙,健壮而粗旷的青年伸出一只毛茸茸,黄白相间颜色的虎爪子,笑呵呵地挠挠后脑勺:“十三弟又去打猎了,生意还不错,卖掉剩下这两张鹿皮,就可以收摊了。”如果看得仔细一些,便能看到,他的耳根子已微微泛红。
答话之人正是红衣青年口中的虎宗,瞧得仔细一些,便能看到,那裹身的虎皮衣裙之下,两腿两臂都尚未退去虎形,只有身体和头颅与一般人无异。
这是一头六阶巅峰的虎妖,修为比身穿红衣的六阶赤狐妖高上一点,勉强能化作如今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