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一过,离七月半的盂兰盆节就更近了。盂兰盆节除了祈求消灾免难,报谢父母长养慈恩之外,这天在民间还有中元节之称,有追悼亡人的习俗。
因而,朱伊总是虔敬地在佛殿里写疏文,吉祥疏为生者祈福,超拔疏则是祭奠亡者,她提前几天就把所有的疏文写完了,只待盂兰盆节当日拿去大雄宝殿外的香炉子里化掉。
朱伊被个小沙弥提问打了岔,从佛殿出来走了一半路才想起忘记将纸疏带走,谢映便主动帮她去取。
香案上一长排黄色的吉祥疏和白色的超拔疏陈列整齐,谢映一张张拿到手上。吉祥疏有十多张,自然是太后、皇帝等等一干皇室人员,谢映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超拔疏只有四张,分别是朱伊的生身父母,小时候照顾她的嬷嬷林氏,谢映再拿起最后一张,不出他所料,印入眼中的正是“邵从意”三个字。
谢映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面无表情,眼底的戾气却叫人惊惧,他慢慢收拢手掌,将这张超拔疏揉碾作一团纸渣。
朱伊从谢映手里接过纸疏后,快速翻看一遍,道:“你拿掉了一张啊。”她还轻嗔一句:“真是的,这点事也做不好。”
谢映面上半分也不显,淡淡问:“是么,我帮公主拿掉了谁的?”
朱伊也没说少了谁的,只道:“算了,我让绵风再跑一趟就是。”
“我看得很清楚,那里没有别的了。”谢映看着朱伊。
朱伊想想也是,谢映做事从来严谨,怎会这样大意呢。那邵从意的超拔疏到哪儿去了。难道是被风吹下来,被小沙弥扫走了?她便道:“那可能是弄丢了。没关系,时间还早,我重写一份就是。好了,多谢世子帮我取东西,你有事便去忙吧。”
这就是叫谢映走,她好写做自己的事情了。
朱伊的视线这时才从纸疏投向谢映,顿时心一颤:“你这个样子看着我做什么?”
谢映道:“我当时看过了,该有的人都在啊。我问公主少了谁,公主也不说,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么。”
朱伊这才察觉他的反常了,道:“你说的什么话。我这里写的不是亲人就是恩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谢映道:“那我拿掉的那张是何人?公主说来听听。”
朱伊沉默片刻,道:“那是我第一个侍卫官,叫邵从意。我十三岁那年,在玉泉行宫的百花台玩耍时,那里因为大雨突然崩塌,邵从意为保护我死掉了,我祭奠他难道不该吗?”
谢映露出个有些讽刺的笑,慢慢道:“该。”说完转身就走。
朱伊的眉紧紧皱起,她道:“谢映你站住!”她跑到谢映前面拦住他,问:“你说清楚,你今天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公主是何时知道我的生辰?”谢映沉默后问她。
朱伊一怔:“前日我问的你啊。”
“是啊,以我跟公主如今的亲密,也不过前日才知道生辰。但那侍卫的生辰死日,公主可是至今都记得清楚。”
朱伊反应过来,问:“你不是说你没见到那张超拔疏?”邵从意的生辰死日都写在那张超拔疏上,他若没见过,如何得知?
谢映也不再隐瞒:“先前我与公主说了假话,我见过。”
“那疏文呢?”
“撕了。”谢映说完,也不管朱伊愈发难看的脸色,径自离开了。
谢映都离开了许久,朱伊还定定望着门口看,两只垂落的手紧紧绞着裙子。
这个午后,谢映再也没找过朱伊,都是命温颜护卫着,偶尔两人在院子里碰了头,朱伊去看谢映,对方也只当没看到她,既不招呼也不停步,仿佛彼此不认识。
朱伊这回却没再问温颜谢映在忙什么,对于谢映的态度,她想了这样久,觉得自己没猜到八分也有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