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耀阳与欧阳睿见了面。地点约在了警局。
蓝耀阳去的时候,欧阳睿正在一间会议室里整理资料。他没避着蓝耀阳，还让蓝耀阳帮他一起看。
蓝耀阳也不客气，认真翻了翻：“这些照片是什么？”
“洪蕾受伤那天的现场照片。李木把他能联络上的所有在场娱记手上的照片、影像都弄来了。”欧阳睿看了看蓝耀阳的表情,解释：“他把那一片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区域画面都尽可能的拿到了。”
“然后呢？要找什么？”
欧阳睿给蓝耀阳递过来一个列表。
什么时间、那一片各个车位停的车、站的人，所有的内容,李木按时间和区块做了对比。
“哇。”蓝耀阳发出了赞叹,“李木这工作量不小啊。你们派邹蔚过去，是用了美人计吗？”
“李木老师现在特别喜欢我们省厅鉴证科的一位姓江的前辈。他说邹蔚这种假冒的文员冲在前面不稀奇,像江虎老师这种真正搞科技研究的专家也会奋不顾身保护人民财产安全真的值得敬佩。”欧阳睿的语气有些微妙。
蓝耀阳笑起来：“李木老师的感动点是不是有点怪？”
“你觉不觉得离倪蓝近的人都容易中毒。”
“关倪蓝什么事？李木很久没看见倪蓝了。”蓝耀阳不乐意听了,间接说倪蓝坏话绝对不可以。
“你顺便帮我看看,这些照片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欧阳睿话题转得快,他把他们现在查的的进展情况跟蓝耀阳简单介绍了一下。进出车辆没发现可疑人，枪手不翼而飞。
“我以为你找我来是想说你们打算怎么查内奸，怎么跟伯尼加强信任好好合作呢。”
欧阳睿便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蓝耀阳道：“其实,我觉得伯尼也不是完全不信任警|察,他与警方之间有些很难融合的地方。他要做的一些事是踩着边缘的,有些确实会越界。这不是信任问题,是原则上没法合作。”
欧阳睿点点头，他能理解。在美国和欧洲，伯尼有人脉有势力,那些地方对枪械管理的法律也不一样。而在中国办事,伯尼人生地不熟，没有武器，又要面对一伙穷凶极恶的专业杀手。
蓝耀阳接着道：“就比如保罗要杀伯尼，伯尼不能坐着等死，他需要武器自保，但你们是不可能给他枪的,对吧？”
欧阳睿道：“我们可以给他提供证人保护，况且省厅同意给他技术顾问的头衔，在保护上肯定也会给予照顾的。”
“头衔而已，伯尼又不缺。他的头衔丢出来能吓死人。”蓝耀阳道：“伯尼肯定觉得保护他的那些警|察会是拖累，保罗那帮杀手真杀过来了，他能逃的时候还得保护这些警|察别被杀。这样不如直接给他枪。”
欧阳睿没吭声，虽然不太服气，但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上次他去救姜诚的事，如果不是走运，姜诚活下来了。他私闯民宅、打打杀杀，还开了枪，你们光是拘留他做调查就够他受的了，毕竟他是那种身份，最后他会不会被起|诉、被判刑这都不好说。”
欧阳睿仍不说话，这也确是事实。伯尼的身份敏感又复杂，嫌疑很难洗清。
蓝耀阳又道：“其实伯尼是一个挺心软的人。姜诚与他素不相识，他也愿意以命相救。他隐退山林就是为了保护他跟女儿的安全，毕竟倪蓝妈妈被害了，他肯定担心倪蓝。这么辛苦藏了这么久，但是当有人面临生命危险，他还是义不容辞地把人救了下来，暴露了自己。这种情况如果换了是别人，大概率是不管这闲事。再有，你们警|察想从他身上拿到好处，保护他是应该的，不小心殉了职也不能怪他。但他不是这么想的，他顾虑别人的安全，他是一个对别人生命很尊重的人。”
就像对江旭红，伯尼就能理解她对女儿被害的痛苦和遗憾。江旭红并不年轻力壮，也不是这个专业，但伯尼敬重她的努力和态度，他还会关心这两口子失去女儿后的生活，他特意考察好地点，花费精力去布置现场设施，开发安全程序，做好撤退安排，希望最大限度保证给予他帮助的那些人的安全。
欧阳睿沉默了一会，虽然蓝耀阳傻白甜，但也就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才总能从不同的事情里找出一些闪光点，有同理心，也才能看出一些内情。
“欧阳警官。”蓝耀阳又道：“你也不是一个墨守陈规的人，以前倪蓝有嫌疑的时候，你的一些调查手段和计划，也让我们很不舒服。现在的情况，有些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秦远和保罗毫无动静，这才是可怕的地方。他们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或是准备着什么。一旦他们行动，肯定会有很大的动静，造成严重后果。”
欧阳睿道：“秦远和保罗都有一套他们各自沉迷的shā • rén模式，或者说是他们的仪式感。对于保罗，国际刑警组织那边有过深度调查，他的父亲当年也是权贵，因为协助恐怖组织行动，贩卖情报给他们，造成了许多无辜人的死伤。后来保罗父亲被反恐警队击杀，这事对保罗影响很大，警方对他的调查和监视解除后，他就开始往暗网发展，这才有了后来的Bird。他们shā • rén后的仪式，留下标志和密码，主要的作用还是挑衅警方——看，人就是我们杀的，我要拿到钱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当然另一个作用，就是用密码方式来确认完成任务的真实性和shā • rén身份，而这种方式，就算警|察抓到凶手，也抓不到平台幕后的人。因为shā • rén者也不知道幕后人是谁。他们都是网络联络。”
蓝耀阳点点头，他明白，就像玛丽亚，他们抓到这么多人，但就是不知道玛丽亚是谁。
欧阳睿继续道：“每个人的行为模式，都跟他们的心理有关。犯罪更是如此。比如保罗，他有过几个情人，但都非常短暂，他没办法对感情信任，不能维持长久的关系。他的父亲就是被qíng • fù出卖的。但他非常了解如何吸引人，男女不拘，并以这些人被他吸引而嘲笑羞辱对方。欧洲警方曾经派女警卧底接近他，试图找到线索，但被他识破了。他表现得很有礼貌和教养，根本没破绽。他反而把女警的上司迷惑了，然后警方对他进行调查时，他就用这些事去羞辱警方。”
“PUA？”
欧阳睿道：“PUA最早只是搭讪、社交技巧，但其实早被恶意升级。诈骗、迷|奸这些都是低级的应用。保罗和秦远这样的人，高学历，高智商，反社会人格，原本就有情感缺失，所以他们不愧疚、没同情心。玩弄人心对他们来说像是游戏。现在我们知道保罗的心理状况，也能间接了解为什么当初山林会盯上PUA团队。”
“对他们来说，那些意图玩弄别人的PUA罪犯就像他们的玩物？”
“像小丑一样有趣。”欧阳睿道：“山林提供的所谓服务，挑选有更大犯罪意图的，有经济条件的，因为这类人很自信，自以为无所不能，山林帮助他们犯罪，看着他们得意洋洋，在网上炫耀，然后让他们突然从天堂跌到地狱，折磨他们杀死他们。”
“同时山林也能洗钱。毕竟网络服务是虚拟的，花了多少就是点个数而已。”
“对的。”欧阳睿点点头。“秦远这个人跟保罗很像，所以他们才能走在一起。我在调查秦远从前的事，尤其是他父母的死，看看还能找出什么来。”
“他父母的死不是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吗？”
“他父母被炸死的时候，一起去世的还有其他人。是那些人凑巧倒了霉，还是有什么关联，我想再查一查。”
还真是够仔细的。蓝耀阳佩服。
蓝耀阳又问：“秦远他折磨姜诚，也是把姜诚当玩物的这种心理吧？”
“我猜是的。在秦远看来，那些回了信，回复想红的人，都是贪心的，是他们可以取笑、玩弄的目标。姜诚对那段戏的演绎让他觉得这人有趣，便把重点放姜诚身上。让姜诚shā • rén，用视频来折磨他都是秦远的乐趣。因为姜诚虽然演出了他的心理，但毕竟不是他。他精神虐待姜诚，从中找到优越感。但姜诚身边有个罗文静，罗文静紧紧抓住了姜诚，没让他下地狱。假设当年秦远父母感情不和，那么罗文静对秦远来说就是个挑战。我们查过，罗文静做经纪，遇到不少年轻英俊的男人，巴结讨好她的很多。”
“秦远安排的？”
“不一定。秦远用不着这样特意安排，他只要把他们投放到这样的环境里就好了。他们拥有让人垂涎的资源和权利，诱惑很多的。姜诚身边也多的是美女投怀送抱。”欧阳睿道：“但罗文静和姜诚并没有动摇。秦远可能并不喜欢专一忠贞的人。”
“姜诚和罗文静背负这么大的压力，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的，哪还有花花肠子去惦记那些风花雪月。”蓝耀阳道。
“无论是什么造成的，总之这两人这么多年都没背叛对方，秦远就很不爽。他不准他们公开恋情，其实就是一种虐待。后来姜诚的突然反抗，让秦远找到了惩罚他的时机。”
“这些是你分析出来的？”
“我也找了犯罪心理专家和一些心理学界的人士咨询。”
蓝耀阳便问：“那你们警方现在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欧阳睿叹气，“目前的情况，所有电子证据线索都断了。秦远他们把所有能远程控制的电子数据删得干干净净。包括廖新的手机、乔义的手机，我们抓到的那些人的手机，装有那个绿色图标APP的，一开机资料就全都没了。自动联网，自动启动销毁程序。其它小喽|啰，没装那程序的，手机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锋范的所有电脑，还有杜利群、谭俊这些人的手机等等，全都没那程序。起码我们查的时候没有。他们也许已经彻底停掉这个平台。”
“就像当初山林一样？”
“对。”
“那可能真得靠倪蓝参加最高奖赏来制造查探机会。我们公司一跟那边谈这事，那边马上就答应了。这个诱饵这么明显，秦远还接得这么痛快，这里头肯定有阴谋。”
“风险确实很大。所以我们要协调好。有任何进展一定要提前互相通气。你盯好伯尼和倪蓝，千万别让他们擅自行动。”
“嗯嗯。”蓝耀阳点头点得有些心虚。“节目的具体安排出来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好。”欧阳睿道：“我们在物证和技术鉴定上继续推进，同时也继续清洁内部。”
“目前就抓到廖新和郭浚吗？”蓝耀阳问。
“是的。这两个人在我们团队里的角色很重要，都有做内应的便利条件。有人观察、物色了他们。我估计廖新是被郭浚盯上的，因为廖新跟着我，队里各项事他都能接触到。但郭浚呢？他可是物证分析中心主任，有权有前途，是谁盯上他，又能说服他的？”
“一定是比他位置更高的人。”蓝耀阳问：“袁局可靠吗？”
欧阳睿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蓝耀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违禁品的事说出来，只道：“当初袁局批准关樊找倪蓝卧底，肯定也是批准了倪蓝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所以倪蓝拿到了清单。现在关樊一直没有苏醒，如果关键时候袁局反咬一口，说根本没有批准卧底这件事，或者说没同意过倪蓝这样做。那倪蓝就麻烦了。”
欧阳睿懂了，但他也不揭穿，只道：“无论倪蓝之前用了什么手段去侦查，或者关樊给过她什么普通市民不能持有的物品，袁局想趁机下套，倪蓝根本不可能出来。这样吧，我会去试探一下袁局的口风，也许袁局什么都没提，是在保护倪蓝。就跟刚开始他没说倪蓝是卧底一样。我更倾向于这个方向。”